《红楼梦》自问世以来便争议不断,其中以脂本与程本较为突出,也极具代表性。近人校注红楼也大多以其为底本,类此者不知凡几?种竹学识浅陋,平素也只多看不言,生怕露怯,因而也万不能作文评说。忽一日拜读周汝昌周老前辈其晚年大作《红楼夺目红》一书,对周老在其著作中将“木石前盟”里的绛珠错认恩人一论,颇生些感慨,种竹如鲠在喉,便欲一吐为快。
熟识红楼的诸君应知晓,书中“木石前盟”应指宝、黛二人的前世盟约。 姑且不论周老著作见地何如?先表那木石前盟的由来:
在那西方灵河岸上的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暇宫神瑛侍者,曾日以雨露灌溉,使得绛珠草久延岁月,修成女体。只因尚未酬报神瑛侍者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后逢这神瑛侍者要下凡造历幻缘,那绛珠仙子便趁此要了结那灌溉之情,欲用一己眼泪偿还,这才有绛珠还泪之说。
周老爆出“绛珠错认恩人”,显然与曹公原意有违。神瑛施水,纯乎自然,而绛珠还泪,却发乎其情。正如脂批所云:恩情山海债,唯有泪堪还。
此等千古奇情,可感天动地。试问周老,曹公又怎会把这一场至纯至美的木石盟情写成下三流的闹剧?周老穷一生心血研究红楼,到头来就得出“绛珠错认恩人”的结论,这到底是研究红学的新突破?抑或是引领红迷进误区的败笔?
此外,周老又有猛料直指绛珠非黛玉,而另有其人,另种竹喷饭!按周老的意思,绛珠系湘云,也就是说那生长在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上的绛珠草并非林黛玉,而是史大姑娘。这就另种竹迷茫了?何以还泪的是林黛玉,与史大姑娘却不曾相干?更有曹公《终身误》为证:“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其中“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的“林”字已然证实乃林黛玉也!难不成这也是曹公笔误?这点,恐怕周老也是难圆其说吧?!
再谈周老其著作之神瑛侍者与甄(真)贾(假)宝玉论,此言也有待考证。
神瑛侍者究系何人?因曹公在书中未有明确交代,故颇具争议,虽时有议论,然鲜有明证。但有一点周老阐释很明确,那就是神瑛侍者与那块由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投胎的顽石应属两体,这点,应无可争议。书中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里写宝玉与秦钟有这样一段话,可以证明神瑛与顽石乃两体,另附脂批:
秦钟笑道:“好人,【庚辰侧批:前以二字称智能,今又称玉兄,看官细思。】你只别嚷的众人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的算帐。”一时宽衣要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不敢纂创。【甲戌双行夹批:忽又作如此评断,似自相矛盾,却是最妙之文。若不如此隐去,则又有何妙文可写哉?这方是世人意料不到之大奇笔。若通部中万万件细微之事惧备,《石头记》真亦太觉死板矣。故特因此二三件隐事,指石之未见真切,淡淡隐去,越觉得云烟渺茫之中,无限丘壑在焉。】
书中的通灵玉就是那块无力补天入世历练的顽石。因那晚未与宝玉一起,故后来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因顽石“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所以不敢纂创。顽石始终是处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它只不过是跟随神瑛下凡,记录历练红尘时的见闻罢了。但不赞成周老指甄宝玉才是神瑛,而贾宝玉却不过是那块顽石的寥论。如果贾宝玉系那块顽石,那为何贾宝玉与秦钟算何帐目岂有连自己都不明了之理?如果周老细思这个道理,断不会整出个绛珠错认恩人的闹剧吧?
惟让种竹费解的是甄宝玉究系何人?想来曹公草蛇灰线,未有空笔,难道是另有所指?
甄(真)贾(假)宝玉,真真假假。孰真?孰假?难有公断!个中是非,自有后人去评说,正是: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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