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渺渺地，天空下着细细的雨，秋风拂过，残红遍地。几滴水珠凉凉地滑过脸颊，是雨还是泪？

睁开迷蒙的眼睛，眼前影影绰绰，依稀是奶奶苍白的面容，一如冬日的落叶般灰败。我大叫：奶奶！奶奶…奶奶不答，眼睛缓缓闭上，面容逐渐模糊，消失在黄昏的雨雾中…　

多少个夜晚，总是梦见奶奶苍老的面容，无神的双眼，干枯的双手，跄踉的脚步…

梦醒时分，往事如泉涌，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奶奶，孙女对不起您！

我很早就知道，因为童年时的饥饿，您像小孩子一样爱吃零食。可是我们的家离市区太远了，太远了，远到让你连这个小小的喜好都满足不了。

我知道，当我每次放假从学校回来，只要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小小的话梅亮给您，您也会开心好几天，整天笑在脸上，甜在心里的。可是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当我无数次无比轻松地走过那对您来说遥不可及的小卖部，我甚至看都没看上一眼。

我也知道，当我每次挎着书包走出家门，您恋恋不舍地把我送出好远、好远。只要我回过来，轻轻地对您说声：奶奶，要注意身体啊！您眼角深深浅浅的皱纹也会开心得绽放成两朵鲜花。可我眼睁睁地看着您眼中流转的期盼，硬是把这句话硬生生地逼在心里。

我还知道，爸爸妈妈整日忙忙碌碌，顾得了您的衣食，却顾不了您的心事。而您像所有的人一样，需要有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需要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知道，即使在和您一起用餐的那一点点时间里，那怕我用一点点耐心去听您说您的心事、您的想法、您年少时难忘的回忆、生活中琐碎的事情。满足就会在您的脸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可是我没有，我脸上的不耐烦像两根针刺痛了您的双目，缝上了您的唇。

我还知道…太多太多，我都知道，我唯一不知道的是：有一天您会突然离开，永远永远地离开，只留给我割不断的思念，道不完的悔恨，止不住的伤痛。

当您的生命像一缕轻烟消散在风雨里，觉悟的泪水流过悔恨的脸颊，太多太多，一切的一切，却都已来不及。千声万声的呼唤已换不回您一声回应，日日夜夜的思念也无法再见到您半分容颜。

奶奶，倘若您生命的晚年是一朵将近枯萎的花，那么我不是甘霖，不是露珠，而是风，是雨，给您无情的摧残。您就在那风、那雨中凋零了，永远凋零了…

从此空荡荡的天地间，再也触不到您亲切的面容，疼爱的眼神，暖暖的温情，浓浓的爱，只剩那飘飘渺渺的雨，永远下着，那冰冰凉凉的风，永远吹着，飘落的花瓣一瓣儿一瓣儿地在空中打着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