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苦与乐”作为一道人生选择题，想必是“乐”前门庭若市人满为患，“苦”前怕是人烟稀少门可罗雀。众人趋“乐”避“苦”很自然也很正常，可以说此乃人之本性使然。谁也不会无端地寻求艰苦酷爱痛苦，谁也不会真正地厌恶快乐逃避欢乐。只可惜“苦与乐”这对拆不开打不散的悲喜冤家，并不因人们的厚此薄彼而苦乐不均地对待世人，谁都免不了会在亦苦亦乐中度过或长或短的一生。

人生不可能只有乐没有苦，也不可能只有苦没有乐。穷人的日子再艰难生活再清苦，也有洞房花烛男欢女爱之喜悦。富翁的身份再高贵条件再优越，也有岁月无情生老病死之伤悲。快乐无比的孩子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也难免家长管束学校管教之苦恼。风蚀残年的老人再病魔缠身苦不堪言，也难舍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之欢乐。生活原本就是五味俱全酸甜苦辣什么都有，人生从来都是五彩缤纷喜怒哀乐兼而有之。无论男人女人穷人富人，还是年轻人老年人中国人外国人，只要一息尚存总会悲喜相伴苦乐同行。只乐不苦的人生不存在，只苦不乐的人生不会有。否则，人生也就成了一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没有了如酒如茶的醇酽与苦涩，缺少了如歌如戏的起伏与跌宕。这样的人生即使有，怕也是没啥价值极少有人向往的。

没有人间苦就无人间乐，没有人生乐即无人生苦。苦与乐就如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既相互依存互为条件谁也离不开谁，又相互融合互相转换彼此难解难分。不经十年寒窗之苦，哪有金榜题名之乐？如无久别重逢之乐，何来别离相思之苦？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虽然又痛又苦，含辛茹苦的母亲谁人不是“苦中有乐，乐在其中”？官运亨通大权在握固然可贺可喜，寻欢作乐的贪官几个不是“乐以忘忧，乐极生悲”？此之谓：人生有乐必有苦，人生有苦就有乐。乐中自有人生苦，苦中也有人生乐。人生乐从苦中来，苦尽甘来便是乐。乐极生悲即为苦，否极泰来就是乐。如是说有点儿象是绕口令，其实这正是人生苦与乐的辩证法。

人世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乐，更有着无穷无尽的苦。艰苦辛苦清苦贫苦等生存不易之苦是苦，失意失望失利失败等事与愿违之苦也是苦，悲痛哀痛病痛伤痛等心灵皮肉之苦痛则更是痛上加苦。大概正因人生在世注定有着吃不完受不尽的苦，不仅芸芸众生无一不是啼哭着来到世界，全都伴随着哭泣离开人间，就连佛陀探寻人生也先从“苦”字开始，佛法“四谛”第一谛就是关于苦之真理的“苦谛”。或许也正因人间有着太多太多的苦，才使佛祖动了普度众生脱离苦海的慈悲之心，才使众生有了享用不尽永不枯竭的欢乐之源。人间所有的苦都蕴含着乐，人生所有的乐都源自于苦。从这个意义讲，我们非但不应抱怨苦惧怕苦，反而应当感激上苍感谢苦难。苦是乐之源，乐是苦之果。抱怨苦仍在，惧怕苦更苦。唯有不甘吃苦受苦以苦求乐，不惧千辛万苦以苦为乐，才能从艰苦磨砺中获取和享受真正的人生快乐。这，似乎也应算是人生苦乐年华的辩证法。

东拉西扯到此，再说“苦与乐是人生的一种心灵感受和价值定位”已无必要，再引“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成多余。这里谨用慈喜当年离京逃难时说过的“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这句实在话来收笔。福即是乐，享福即是享乐。人生在世期盼享福享乐并没有错，只是所享的“福”与“乐”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去创造。道理极其简单：唾手可得的“乐”靠不住，坐享其成的“乐”长不了，不劳而获的“福”实为祸，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福”必生悲。

2008年11月28日于北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