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的标题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这是全书120回的开卷之笔。既然是开卷之笔,自然要交代一些写作的缘起、背景等,且不必多言。
全书讲的大多是脂香粉艳的人物,却从甄士隐和贾雨村这两个男人说起,为什么呢?原来,这是两个线索性的人物。前者串起梦幻太虚的珍珠,后者历经红尘俗世的情节。首回他们相识分手,末回他们相知会合,便终结全篇。所以这是一个大开大合的构思,一个封闭圆满的结构。当然,他们名字的含义已经在本文标题里面明示了。
现在先说甄士隐老先生。甄老先生是姑苏人氏,“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试想,没有功名而能为望族,一定是地主了,不然如何能够过得那么潇洒滋润?而后来果然做了“神仙”,可见作者在此已经埋下了伏笔。
那和尚对甄士隐念的四句言词也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嘶嘶;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第一二句自然是指他三岁的女儿英莲,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是将来却如菱花对雪,人生寒凉。——果然后来改名叫做香菱,嫁给了薛(雪)霸王,生活境遇可想而知。三四句便是甄士隐自己的遭遇。
家破人亡之后,甄士隐“投人不著,心中未免悔恨,……贫病交攻,竟渐渐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恰好那跛足道人对他念道“好了歌”,这“好了歌”说的无非是叫人放弃“功名、金银、姣妻、儿孙”这些人世间的各种牵挂,士隐突然彻悟,便随他而去,做了神仙。可是,我却不能同意甄士隐的决定。因为丢失的女儿没有找到,岂能忍心爱女流落他乡?你走了,相依为命的发妻如何打发余生?如果只顾自己做神仙却对自己的妻女不管不顾,这样的神仙不做也罢。何况,也不够资格做神仙的吧。想想观音菩萨宁愿不升职做佛也要倒转慈航普渡世人,是何等的境界?甄士隐那样的神仙应该惭愧了。
再说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这么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而且从作者给他的字“时飞”去想,他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只是不是“常飞”,总有落地的时候,也暗示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样一个穷书生,虽然满腹经济文章,却毕竟功名未就,按理应该发愤图强才是,却在寄身“葫芦庙”的时候,一边哀叹“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一边对那“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的丫鬟娇杏垂涎,其纨绔公子哥的本色表露无遗。
面对甄士隐赠送的五十两白银和冬衣,他的态度是“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要知道,这五十两银子可是成就他功名的必需之资,换成现在的人民币大概是2000元,并不是一个可以“并不介意”的数目。他的态度令我们失望,只能说其实他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了。这从后面他判断的那个“葫芦案”,拐卖的孩子就是恩人甄士隐的女儿英莲,也没见他伸张正义,就洞悉他的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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