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感情变幻莫测,它有时会像一个喝多了酒的壮汉,心潮澎湃,行为异常,作出一些过分的举动来;有时却像一位怀春的少女,心思缜密,含情脉脉,温柔地对待任何一个人。我收藏的一些cd片中,音乐的背景有很多是海浪搏击礁岩的轰鸣声,它就是那个饮酒过多的汉子了;也有退潮时亲吻长滩黄沙的喃喃细语,这肯定就是一位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女了。聆听这些乐曲时是需要闭上眼睛的,最好挑选一个无月的夜晚,熄灭了室内所有的灯火,抑或仅留些许如豆的微光,把音量调到适中,直至能使你的心房被怦然激动就行。那样,就可以细细谛听你过去曾经到过的那些个海边,它们有什么各自的不同的音响。
东海边上的厦门,仅琴岛鼓浪屿周边就有好几个海滨浴场,在那儿洗海水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我不是去洗沐的,而是为了欣赏海的吟唱。于是尽量避开它们,绕到一簇山石后面,挺拔的热带树郁郁葱葱,尽量舒展开它宽阔的叶子,好把清新的空气揽在怀里。山势陡峭,礁石嶙峋,海水一泻千里无忧无虑来到这儿后,被礁石阻拦,自由受到了威胁,它愤怒了震惊了,不由得咆哮着挣扎着,掀起百丈浊浪,试图以千钧之力争取摆脱桎梏还它自由之身。耳畔只听见轰隆隆的吼声,一头撞击在危岩巉石上,顿时粉身碎骨,水花飞溅,哗哗流淌,这是它的怒吼啊,不自由毋宁死呢。“啊,再见了,自由的元素(一译‘奔放不羁的元素’)”,普希金笔下的大海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海洋的性格和人类一样,是多样化的,总是作狮子吼难免令人退避三舍,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呢。在广东茂名的中国第一滩,大海就显示了它最可亲的面貌,蓝天白云,椰风轻拂,它默默不语,只是用柔软的躯体,轻轻地抚摸着你,亲吻着你,而后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就像一个可爱的小情人似的。它还会把一些贝壳、牡蛎之类的小玩意儿推向你的脚边,是送给你的小礼物啊。这样可亲可爱的可人儿,你会立即纵身跳入它的怀中,和那些蓝色液体作零距离接触,它会敞开宽广的心胸接纳你吮吸你,宛如梳齿和青丝的啮合,衣衿与粉颈的熨贴。你肯定也会坦诚相见细诉心曲,你的苦恼你的烦闷你的不顺你的一切的一切,经海浪的冲刷海风的吹拂海洋生物的抚慰,它们统统抛到爪哇国里去了。青年诗人海子虽已卧轨自尽,但他的“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却是令人无限感慨。
令人生畏的海啸,来时排山倒海,声震耳膜,卷起千堆雪,冲破一切阻挡,不顾不管,那是如同一个心智失常的人,思维已不正常,不可理喻,无法沟通,你读不懂它的思想,惹不起躲得起,还是快快走人免遭祸端吧。
听海,还能听出海的色彩来。人们心目中海是蓝绿色的,史诗《奥德赛》的作者、盲诗人荷马心中的大海是“酒色”的,他是用心来倾听的呢,这是有道理的,大海就像一杯醇酒令人陶醉令人着迷令人痴颠啊。
我欲浮槎海上,兴许会有一头神奇的蓝鲸引领我来到虚无缥缈的仙山岛国,或者那儿会有秦时的百姓在躬耕田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里既无兵燹之灾,亦无党派之争,更无恐怖分子三聚氰胺,他们肯定“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了。和他们交谈可能有点语言障碍,但海洋是我们人类的摇篮,也是孕育生命的子[gong],我们总会找到共同的切入点,去揭开历史的新的一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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