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默,下班后和我一起去吃饭。姿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不会是你的生日吧?
不是啦。你去了就知道哦。姿的语气有点嗲声嗲气,笑容有点羞涩,让我充满好奇。
姿,年过30,是一个6岁男孩的妈妈。虽说和她是好朋友,却无法得知她和老公的关系好不好,因为她从来不提。
若不是她亲口对我说,我有一个情人。我是不会相信的。直到她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视若无人卿卿我我时,我信了。我终于知道,一个人的外表不能代表什么。她的端庄,他的不拘言笑。
看着她热烈地为他夹菜,她说过的话就这样浮上了脑海,以前,他很喜欢我,可是,那时候,他很穷。我敌不过家人的反对,或者是我心本已犹豫,于是,他怀着一颗受伤的心到异地求生了。没想到,他成功了,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说还爱我。说到了最后,她肯定地点点头,嗯,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他,以弥补以前对他的伤害。
女人以为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回到从前,以为男人的爱是不会变质的。其实,这是错误的。起码,眼前这个男人,当他的眼神飘向我身体时的飘忽不定,是一种野兽般的令人悚然。
果然。在一起吃过饭的第二天,一连几天,那个男人都给我电话,说想约我出去吃饭,而且是单独的。
一阵愤怒,一阵悲哀,质问他,你爱姿吗?若是爱,请你尊重我和她。
我生气地挂了电话。
以为他会罢休,谁料是我想得简单了。
男人的征服欲不是三言几语就能击退。男人对于越难得到的,越难忘怀。
中秋前的某天,不说一声的他风风火火地给我送来了两箱水果,在我这小地方,一个男人给女人送礼物,总是意味着什么。看过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请一个女人吃饭,他的心里同时已经在想着和这个女人上床。
很不幸的是,偏偏还让姿的同事看见了。当那女人当作是我的诽闻般对姿说起时,我无法得知她是恨我多些或他多些,更无法得知那个男人是如何的自圆其说。
一个星期后,姿再次给我电话,相邀一起晚饭。我欣然应允。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我有一些事情是想告诉她的。
2
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个男人也在。同席的还多一个那个男人的朋友,他说他的名字叫骏。
我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解释说,姿,我还不是为了骏才给默送水果么?大家成了好朋友,凡事就好商量了。这样默也就不孤单了。
都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样的理由,姿这女人居然也相信。然后,一脸期待地望向我,征求着我的意见。
我不置可否。随便吧,感情的事,冷暖自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世上没有公平与不公平。
就让一些事永远成为秘密吧。如果幸福是一只气球,真相就是戳穿幸福的针。许多时候,是应该被收藏起来的。
至于骏这个男人,有点平凡,有点沉默。若果那个男人是朵鲜花,他很聪明,以骏为绿叶衬托了他的不凡和伟岸。
或者,那个男人过于自负,以为我不会喜欢上骏那种普通男人。可是,他还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我看透这个男人的心思,我绝会和他逆道而行。
在此后的聚会中,我和骏表现默契,他对我细心体贴,而我则是笑嫣如花,仿佛我们已经不再是陪衬,而是真的恋爱了。
姿笑得无心无肺,而那个男人的脸色则是越是阴沉。我冷静地迎接着他那一掠而过的怨恨眼神,然后,再温柔地把一块肉夹到了骏的碗里,我们会心一笑,那个男人的眼神无端生出匕首来。
我暗自得意,不要把女人视为猎物,更不是任一个女人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3
一别两个月,我只在临别的那天告诉了姿一声,我到外地去培训,手机关机,你不用想我了,回来我会联系你。就这样,我与世隔绝了两个月。
姿,我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呀?有人想你想得不得了了。听着姿夸张的语气,我抿嘴一笑。
今晚出去吃饭吧。姿问。
好的。七点老地方见。
可是,当我去到,却只见到骏在。姿和那个男人都不在。
骏说,他们不来了。
骏说,是我叫姿给我这个机会,和你单独吃饭的。
骏说,默,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两个月也不给我一个电话,让我找也找不到你。
骏说,默,你知道我想你吗?
……
骏一直在说,我一直在缄默。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说与他的开始只是为了戏弄那个男人?说与他的亲近只是演戏?说我后来觉得这是一场非常无聊的游戏?说我后来的淡然退出是有意疏离了他们?
如果说,坦白是一种伤害,让骏一直蒙在鼓里,难道就不是另一种伤害?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骏,那个男人不是真心把我介绍给你的,是为了圆一个谎言。我也不是真心想和你好的,是为了让那个男人死心对姿好。如果说我和他在下一局棋,姿是我想保的帅,而你,是我手上的卒子。
对不起。
默,你喜欢过我吗?
骏,我不知道,你出现的时候不是对的,混淆了很多纯粹的感情。爱就是爱,不应该掺和着其他或利用或报复。
4
第二天,姿还想着说说骏的,我抢在她开口之前说,姿,不要再提了,已经和我无关了。
是的,已经和我无关了。
那天,那个男人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默,你要是敢和骏好,我马上和姿说分手。
我的眼神写满鄙视,为姿不值。记得我曾暗示般对姿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他以前爱过你,不代表他还爱着你。姿答我,可是,我还是爱着他。爱到不可救药,不可自拨。默,当你真正地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你就能理解这其中的苦与蜜了。那刻,我摇头了,爱若不得善终,宁愿不曾真正爱过。
此刻,这个男人以姿为赌注,要我换取她所谓的爱。
我冷冷地问,你真的爱我?
他听得出我的讽刺,或明了我是一个聪明女子,谎言是不堪一击。他坦白,我知道你没有爱上我,所以你理智得可怕,聪明得教男人心惊。我承认,我对你也不是爱,只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允许从自己手上失去。你应该知道,我无心把你介绍给骏的。
我点头。说到底,这男人无法接受自己居然愚蠢了一回,失败了。
我说,那是不是我不和骏好,你就会好好地待姿?你知道的,姿她爱你,她很爱你,男人的心难道真的是铁石心肠?
每个人的内心里都会有一处柔软地,姿是不是这个男人内心里的柔软,我不知。但当这个男人把手伸过来,轻轻地拢起我额前的长发时,我的心无由来地疼了一下。之前的驽?仿佛因此而得到缓解。
良久,他的眼神变得温柔,默,你知道吗?你像极了七年前的姿。
5
我向总公司申请调离到外地分公司。我承认,我的坚强只是伪装,我只懂得逃避。然,若不这样,这世间的千辛万苦,纵我有激昂的热情和勇气,只怕抵达目的地时,我已千疮百孔。
我只想保全一颗完整的心。
机场里人场喧嚣,人来人往,用今日的散迎来明日的聚,早应当寻常。
姿这女人却哭得稀里哗啦的,拜托,我又不是一去不回,用得着哭成这样吗?
去你的。上飞机前不许说这个。
别哭了,哭成个花脸就丑死了。
我就你一个好朋友,现在要走了,我哭也是理由充足。
你不是还有他吗?
看,这女人一说起他,马上变得温柔了,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催促上机的广播再次响起了,我真的得走了。
我要姿答应我,姿,记得爱自己更多,好吗?
姿是听懂的,她不停地点头,不停地叮嘱我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记得开心之类的。虽然罗索得可与老妈子相比,但我的心真的因此温暖。
在说再见的时候,姿欲言又止,她想问我,骏怎么没来?
是的,一直到我上了飞机,骏他也没来送我。
6
这个城市,有湖水蓝一样的早晨,有翡翠红一样的黄昏,陌生的同时,是另一种新生。
许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告别,然后,才会有开始。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听歌,一个人看电影,我的日子过得单调且孤单,同样,也平静。
偶尔会听到姿对我说,那个男人对她怎样怎样了。只是,骏这个名字,再也没人提起过了。
直到有一天。
妈妈的生日即将到了,而我听说附近有一座山,山上有一间庙,庙里有“神仙”,香火可旺了。我想为妈妈求个签,求个平安符。
我没想到“神仙”也会蒙人,当他把那个平安符交给我,我虔诚地接过再虔诚地放进袋子,然后,虔诚地问了一句“需要多少钱?”时,我被“虔诚”吓倒了。
“神仙”说,小姐,看你如此的虔诚和孝顺,我就收你999元吧。
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也一点不为过。因为这虔诚和孝心居然价值千金。这不明摆着宰我吗?
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不是吧?不过是抽个签,解个签,再附送一个平安符,就要这么多钱?
那“神仙”不急不缓地说,小姐,你别看轻了这些功夫和这个平安符,我都在其中用了我的真气颂经和祈福,只有这样,你和你的妈妈才可能平安幸福的。
听他言下之意,好象我和妈妈的幸福全指望他来恩赐了,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我把平安符从袋里拿出来,放那桌上,我不要了。听说求个签,再解签,也不过是几十块的。我给你五十,够了吧?
那“神仙”把那头摇着悠哉游哉的,小姐,哪有这样的事?你听谁说的?话音未落,他猛地把眼睛瞪大,语音高了八大调,像是想吃人似的,你不把这钱留下,你别想走!
他那凶狠样和阴阳怪气的语调怔是把我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有一把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少在这哄骗?不就欺负她一个外地女子吗?
我回过头一看,是骏,居然是骏。
只见他利索地掏出十元钱扔那桌上,就十元,要就要,不要就罢。然后,拉起我的手就走。一直到走出了庙堂门口,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回头去看那“神仙”,他的反应和我一样,呆了。
骏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我本想来求求菩萨赐给我一个媳妇的,没想到菩萨只顾着成全我的愿望,疏于对下属的管理,差点把我的媳妇坑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像透过树枝间的阳光一样爽朗光洁。
我又恼又羞地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呀?
骏止住了脚步,收起了笑脸,把我的双手合在他的手掌里。默,我知道我上次出现的时间不对,所以,你说要放弃时,我没有纠缠你。如果你把来到这个城市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么,我随你而来,可否当作是与你的一个新的开始?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看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听歌,一个人看电影。你的孤单,让我很心疼。你的平静,更让我怜惜。默,让我照顾你,让我陪伴你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听歌,一起看电影。
他的眼睛很清澈,他的表情很从容,他的声音很认真。
而阳光,很细碎,亦很温暖。
7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姿给我打电话。
默,我和他分开了,是我终于相信一切回不到过去了,无论我怎样地努力。心就像玻璃一样,碎过了,怎样的粘合也是没用,裂痕始终在。
默,七年前,我和他,还有骏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那时,骏和他一样,都喜欢我。而我选择了他。但我知道,骏始终未能放下。这你知道吗?
是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以前我在姿的相册看到过一张相片,然后,在骏的相册里也看到同样的一张相片,是姿和那个男人,还有骏的三人合影。相片中,当时的姿的眼角眉梢像极了现在的我,而骏的眼神如水,始终停驻在姿的身上。
我还知道,姿终于是知道了那个我欲隐藏的秘密。当她看穿那颗男人心时,也看到了那个午后,那滴为我而掉的眼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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