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跟朋友去“小肥羊”改善生活,正在埋头苦干之际,忽闻邻座传来摔碟,掀桌之声,百忙之中抬眼一看,只见两伙人打成了一团。其中落败一方夺路而逃,另一方在后面穷追猛打,我还以为是在拍警匪片。其中一朋友笑着说,今天这钱花得还可以,有东西吃,而且还可以看现场直播。
没过多久,落败一方不甘心又带人重新杀入火锅店,而另一方早已到了爪哇国,按理说,这戏就没有看头了。俗话说得好,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落败一方输红了眼,没找鸡就找鸭来顶数,忽然朝我这边打杀过来,朝我跟朋友身上扔凳子,掷碟子,幸好我严辞遣责,只招架不敢还手,这才让输红眼的他们停了下来,细一察看,才说对不起,误会。定神查看这无妄灾情,同去三友,伤俩人,一人手被椅子刮一血痕,一人手被碟片割伤,鲜血直流。这时,警察也闻迅赶了过来。我们当时就想走,自认倒霉。没想到一心为民的人民警察非要我留下来录口供,并说,这事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想想也是,人被无辜打伤了,怎么也能陪点医药费,营养费啥的,再怎么的,这顿“牙祭”我们还没打完,就出了事,这老板也有责任。半顿就半顿,反正得免费。
没想到,好事不如我算盘。还在得意之际,老板娘却过来要饭钱,朋友指受伤部位质疑时,一位人民警察立即过来圆场,说,一事归一事,你们的损失我会给你了解的,给完饭钱,我们一起下去吧。我以为那帮匪徒已被他们控制,所以就相信一心为民的人民警察的话,给了钱,下了电梯。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那帮人不是被警察控制住了,而是他们把警察包围了,其中一个瘦如猴子的人正坐在一宝马车盖上,指着警察说,你们算什么,你们的分局局长算什么,就算市局长又怎么样……一帮平时查三陪拷小姐特男人特阳刚的爷们,这时都早泄了、阳萎了、蔫了。有些灰溜溜地躲在黑暗角落,只有领队的一警察站在进店的台阶上,脸被呛得青一坨紫一坨的,被瘦如猴子那人像骂儿一样指责着,吐着口水……世事反了,猫怕老鼠了,原因是老鼠上面有关系,老鼠跟猫上面的人是一伙的。
上面有人,我听过两个版本。
一是民间版本的“上面有人”。我打小生活在农村,对农村的生活状态也了解一二,农村基本是无“印绶”群居之地,法律真空,民主也是真空,权力也是真空的天地,发号施令全是村官那几位老爷,平时就看这几位爷的脸色。那些爷的眼神可都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仿佛跟人都有深仇大恨似的。不过,如果碰到那家有一位哥兄姐弟在县里工作,那就得另眼相看,他们会时不时来假装关心一下,村里收摊派时,总要到最后才来收,来收时也得扬着笑脸,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什么。也许这户人家的某亲戚在县城里的工作只是烧锅炉的,或者是送煤气的,但也是城里人啊,在乡下人眼里,城里人的路子宽,说不定屋对面就住着县委书记或副县长啥的,弄不好告一状,这村官有衔无品的乌纱帽就难保了,毕竟再小也是官,再小的虾子还能扒沙子,总比屁股晒出烟子种阳春的好点。村里这些“有权有势”老爷们都如此,那些小老姓更甚,对这些人平时都尽量避着点,生怕一不小心弄上什么是非上身,他们也知道一出事,就是自己有理也能变成无理,原因是他们县里有人,他们上面有人,上面的人能断生死,也能把黑的变成白的。更能把黑的变成白的。所以他们碰到什么委屈,只得叹气说,谁叫人家上面有人呢?
另一官方版本“上面有人”。这版本应该包含着民间版本那种亲戚关系,但乡间跟城市不一样,人道都市人情薄如纸,亲爹都要买。我估计这里所说的关系应多重于利益关系。说白点,就是我给上面某人钱了,或者更明了地说,拿我钱的那位就是你的顶头上司,或者是直接领导,你看着办。那么执法或办案人员一听到这话,不亚于如畏蛇蝎,本来意气风发,本来好好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但一想到这一表现就成挖上司的墙角,事后,在单位还想混,单位的升迁虽说是按业绩决定的,但真实却是以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分进行实际操作的。如果这一弄下去,拂了领导脸面,触犯了龙颜,岂不是要打入冷宫,甚至有下岗蹬三轮可能。一想到这,本能握着执法权杖的手就得冒汗,三伏天能发抖,三九天会虚汗直流,背心发凉,畏惧感由然而生,就会不由自主权衡起来,迟疑起来,处理事情就如契柯夫笔下的奥楚蔑洛夫。
如今某些地方,法律普及课程虽然满天飞,好似万民都在受宪法这温暖阳光保护之下似的,其实,真正的那只不过是一本书,只能算是一种印刷品,再说粗一点就是一张纸。书是人读的,但人又因性情而异,可以金口玉牙,按律办事,也可以满嘴胡扯,颠倒黑白,信口扯簧。归底到根,还是权大于法,法制只不过是权制面首,法制不过是被权制推向台前的“周老虎”。
这样也成就“上面有人”这句份量。每当平民老百姓听到这句话时,这话里暗示着,跟乡里乡长或者镇长有关系;这话让执法者听到之后,这些公仆就会从这话里联想到某领导名号,某上级的签字。一切都迟疑起来,打量起来。“上面有人”成了一张神符,成了佛祖的一句畿语,成了一道安全线,成了一把无形有影的保护伞,成了一句流行语,成了一种潜规则。大兴其道,成了口头语,流传甚广。
我比较胆小,基本上是受欺负的主,连食堂打菜的阿姨一看到我伸出碗,打菜的勺子都要像脑溢血患者一样抖一抖。经常明明有理都让人唬成了无理,时时受气。朋友都看得过不了眼,今天,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你不知道嘴硬点,唬唬他们。你就不知道说谁跟你是同学,谁跟你是老表,你得学一下《武林外传》中的范大娘那种“派”,你得学学林嘉祥那“钢口”,还天天看报纸,你看,这是啥。——《现代今报》一女子开车压了一路人的脚,事后警察赶来,那女子脸色不惊地说:我上面有人。
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配相的。朋友摔下这句话走了。朋友的话伤了我的自尊,我也是人,更是男人,血性当然会有的,一时怒上心头,暗下狠心,今天晚餐时,如果食堂打菜阿姨再“脑血栓”,我一定对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上面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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