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啊!”
后背挨了一巴掌的嫣然,惊恐的转过脸,看到一张似曾相识清秀的脸,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你是谁啊?干嘛拍我,是不是认错人了?”嫣然有些埋怨的说。
“呵,这么多年不见不认识了?我是亚男呀。”那位女孩子兴奋地说。
“啊,小亚男呀,14年没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嫣然惊讶的握着亚男的手,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嫣然一个内向温柔善良清秀的女子,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被人打扰,她的朋友也都习惯了她的沉默。这么多年来,她一般不主动联系同学或朋友,或许是因为她的友善,仍有同学朋友不断的关心问候她。她总是微笑着说:“我很好。”亚男是她同学的妹妹。上学时,她经常去亚男家玩,小亚男特别喜欢文静,愿意哄她玩的这个姐姐。每次她去时,亚男便缠着她不让走。
这次意外的相遇,使嫣然激动不已,拉着亚男的手一起上了她的车。坐在车里,嫣然迫不及待的问亚男:“你姐姐现在在哪儿?过得好吗?”
“结婚后,随姐夫去了新疆,在那边一家军区医院做护士。本来大姐的身体不能生孩子,可她非常想要个孩子,只好用中药控制着病情,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亚男说。
嫣然和亚男的姐姐凤霞是医校的同学。去学校报到时,同学们都在议论着寻找自己的老乡,嫣然没有老乡,自己默默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兴奋地同学们嘻嘻哈哈的聊天。瘦弱活泼的凤霞发现了站在角落里沉默的嫣然,便主动走过来问她家乡是哪里的?交谈起来才知道她们是邻乡。从那后嫣然记住了这位邻乡姐姐,只是她的内向性格从不主动和凤霞接触,再说嫣然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凤霞坐在最后面,也不便联系。下课后,嫣然总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书,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书是她的伴侣,是她的精神支柱。而凤霞喜欢跑在外面疯玩,喜欢热闹。她们是截然不同类型的女孩子。就这样她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深交,最多是互相微笑一下。
第二年的夏天,上下午第一节课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种“唧唧”的怪声,很可怕的声音,全班同学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后面一位同学惊呼着:“老师,凤霞口吐白沫了。”外科老师边匆匆走下讲台,边喊:“不要摆动她。”走过去按着凤霞的人中说:“癫痫发作。”几分钟后,凤霞清醒了,羞得满脸通红。从那后,同学都对她避而远之,冷淡。凤霞感觉出了孤独,常常一个人目光呆滞。这一切,嫣然都看在眼里替她不平,可她还是没有主动和她接触,她不想让凤霞感觉自己是在同情怜悯她。直到一次回家乡时,她和凤霞坐了同一辆一辆中巴车,她们的关系才变得亲密起来,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后来凤霞把自己每天都需要用药控制的病情告诉了嫣然。遇事不平就想出手相帮的嫣然,内心起了波澜,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帮助可怜的凤霞。
时光飞速,在学校消磨了两年。第三年都要离开学校,去各个医院实习,同学们都盼望快点进医院,亲自对病人“叩,触,望,听”,亲自拿手术刀,亲自给病人注射液体。想想未来,同学们就都兴奋地高呼:“终于成为白衣天使了。”嫣然为了照顾凤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找到曾经惧怕的校长,低着头胆战心惊的恳求校长把她和凤霞分配到同一家医院实习。她万万没想到严厉的校长,竟然微笑着同意了。她第一次孩子般的蹦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凤霞。凤霞感激的在她背上亲昵的给了一巴掌。
进入医院后,凤霞的病情发作过很多次。一般每晚都要犯一次,和她同宿舍的同事都向院长要求换宿舍,说受不了,太可怕。最后宿舍里只剩下嫣然和凤霞。其实嫣然也害怕听那种让人心惊的声音。每晚吓得无声流泪时,更多的是心疼凤霞在受病痛的折磨。在白天很少犯病的凤霞,一次在给病人注射时,犯了病,双手捧得医用盘子摔在了地上,玻璃针管也摔坏了,药水洒了一地,自己也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医护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吓呆了。一会儿,风霞清醒后,跑到宿舍里伏在床上不停地痛哭。院长过来气愤的赶她回家,对凤霞说:“你不适合学医,万一给正在给病人注射着,犯了病后果就不堪设想。”凤霞泪水滂沱无助的恳求院长再给她次机会,说自己会时刻小心着,学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善良和蔼的院长最后终于同意再给一次机会。因为能留下来,凤霞又恢复了她的活泼开心。嫣然心思细腻,时刻左右在凤霞的身边,怕她再发生意外。
在一个秋风扫落叶的日子里,一位眉清目秀衣着朴素二十多岁的男子领着一位男孩,来医院看病,医生开好处方后,让他领着男孩去门诊治疗室打针,男子见到嫣然把药递给了嫣然,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平时嫣然话也不多,所以也没问什么,只说了句:“你们去5号10床病房。”在给男孩扎针时,嫣然的手不停地抖擞,男孩的血管很细,又因发烧体内缺水,血管壁还有点瘪。再说嫣然刚实习几个月经验也不充足,又怕男孩疼,就是下不了手扎针,一直在磨蹭。男子看出了嫣然的不安,低低的说:“下不了手,你永远成不了合格的护士,扎吧,不要怕。”就这简单的几句话,激励了嫣然,成功的扎上了。嫣然感激的说:“谢谢。”这几句对话,男子听出了嫣然的口音,有点激动的问:“你是哪里人?”嫣然说出了自己的家乡。男子激动地说:“我也是那里的。”出于感激,也出于是老乡,嫣然多问了男子几句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在这里?男子说他叫“凌风”,在这边中学任初一班主任,教英语,这个男孩是他的学生。还说他对这个城市很熟悉,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热情憨厚的凌风,使嫣然突然感觉在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城好像遇上了自家哥哥那样亲切。 “会麻烦您的。”嫣然微笑着说。
从此凌风每次带学生来看病都会和嫣然打个招呼。空闲时,嫣然会和他聊会儿,交谈中,嫣然才知道凌风竟然是她上中学时,校长提倡同学们学习的榜样。开师生大会时,校长经常演讲这他的励志人生。在心里嫣然一直记得这位坚强不畏困难的学长大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嫣然感觉自己太幸运了。
凌风在十多岁时,妈妈得病去世了,撇下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凌风是二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懂事,学习一直很勤奋。妈妈去世后,姐姐嫁给了外村,从此家里再也没有女人打理,日子也越来越困难。凌风在学校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那时他刚上初一,平时都要住宿学校,每星期日回家拿一个星期的饭。可怜的凌风从不盼星期天,那是他心里最难过的日子,每次回家看到冷锅冷灶,家徒四壁,他的心揪的很疼,泪水常常在眼里打转,也不想让流下来,凌风心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做一个有志气的男儿。他也想过辍学回家帮父亲哥哥种田,可是他舍不得知识,舍不得自己的梦想。他想,改变自己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家里没有煎饼给他捎饭,他就背着生的红薯干去学校让伙房里给煮熟吃,老师和同学们看着都心酸。那时农村最主要的主食,就是红薯干磨成糊,然后烙成煎饼吃。比起白面馒头难以下咽。而他连这最低档次的饭也没得吃,穿衣更别提有多寒酸,一件衣服没日月的穿。因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全班第一,因他是唯一一个背了三年红薯干上学的学生,所以深深感动着每一位师生,也成为学校教育学生的楷模,一直传到嫣然上学时还在往下传扬。凌风后来的求学路,嫣然不了解。凌风每次见到嫣然都让她下班后多练习英语,还诚恳的对嫣然说:“不会的问我,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一次,吃完晚饭,凌风给嫣然送英语磁带,正巧凤霞也在,嫣然拿着英语磁带对凌风说:“英语太复杂了,我不想练了。”没想到不善言语的凌风语气沉重的说:“哎,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不学点知识,太可惜了。”也因此勾起了凌风的往事。凌风告诉嫣然和凤霞,他上高二第一学期时,家里再也供不起他上学了,每次回家沉默的父亲时常唉声叹气,无奈的让他辍学回家娶媳妇过过日子,可他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无尽头的生活就不甘心,一直没辍学。直到有一天父亲去学校,硬把他拉回家,让他相亲。他父亲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位26岁的大姑娘,而他才19岁,见面后姑娘很满意清瘦书卷味的他。但他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和父亲争吵起来,在订婚那天他逃回了学校。父亲也因此气得断了他的生活费和学杂费。同学们和老师知道后,都主动帮助他,同学们互相给他买饭吃,老师则给他缴纳书费,一直资助他考上某师范大学。嫣然和凤霞听着听着已是泪流满面。那一夜,凤霞对嫣然说:“难怪他那么朴素,连西服也不舍得穿。”嫣然什么也没说,在内心非常佩服这位勇于与命运抗争的老乡。而凤霞好像喜欢上了朴实成熟的凌风,每时每刻都把凌风挂在嘴边,引起了嫣然的注意。嫣然便极力撮合他们,嫣然觉得凤霞虽然有病,但心地善良可爱活泼。凌风也很会照顾体贴人,凤霞以后有凌风照顾,她也放心了,再说凤霞那么喜欢凌风。
后来,他们三人在一起时,嫣然都谎称有事走开,给凤霞和凌风腾出空间。而凤霞每次约凌风出去玩时,凌风都会问:“嫣然去吗?”如果嫣然不去他也不去了,凤霞便恳求嫣然陪着他们一起玩。嫣然只好做个陪衬,凤霞便在他俩中间,蹦蹦跳跳有说有笑,对凌风百依百顺,还不时撒个娇,内向文静的嫣然只是默默微笑不言语,凌风也不怎么说话,时而出神的看着嫣然。一天晚上,凤霞钻进嫣然的被窝,拥着嫣然说:“凌风可能喜欢的是你,他对我除了关心和同情,再也没话说。”嫣然爱怜的捏着凤霞的鼻子说:“怎么会呢,凌风的本来就不善言语,喜欢沉默,你不要误会他,加油哦。”其实嫣然也感觉出了凌风对自己有种朦胧的感情,但嫣然一直不相信那是爱情。凤霞每次幸福的滔滔不绝的提起凌风时,嫣然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但喜欢独处,喜欢静的她还是不想让自己过早的陷于迷茫的恋爱中。
凤霞对凌风充满期待依赖,对凌风也倍加关心,而凌风总是不冷不热的敷衍着凤霞。凌风怕对凤霞太关爱,更会引起凤霞的依恋。其实凌风并不是不喜欢凤霞,凤霞活泼开朗,就像快乐的小精灵,时常令他哭笑不得。而他更喜欢文静幽雅的嫣然,嫣然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孩子。
看到凌风如此淡漠的对待热情高涨的凤霞。嫣然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凌风才这样对凤霞呢?这样对热情的凤霞真的不公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好。
实习一年的时期,转眼快到了,嫣然对未来的工作很渺茫,不知道那家医院肯接受自己。正对未来着急时,一天下午,临近要下班,院长找到嫣然说:“你在这里一年的时间里,表现的很好,兢兢业业,技术水平提高的也很快,前些日子开院委会时,多数中层人员想留你在本院正式工作,也在我的意愿之中。可上级医院领导刚来电话,让你去他哪里上班,今晚就派人开车来接你,让你马上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突然通知,让嫣然感觉是在做梦,好久没反应过来,直到院长说:“快回宿舍收拾吧。”嫣然才谢过院长一年来对她的照顾。回到宿舍正巧凤霞还在上班,嫣然想就这么不辞而别吧。她突然走了,凌风或许对凤霞会好些,凤霞可是把全部感情无怨无悔的都寄托在凌风身上了。车很快来了,嫣然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噙着不舍得泪水踏上了新的路途。
她要去上班的医院领导,是她的远房亲戚,她从没有跟这家亲戚来往过。是亲戚听说她上了医校,才打听到她的实习单位。见到院领导后,嫣然非常紧张,虽然是她的亲戚,可看到他那严肃的面孔还是有点畏惧。亲戚直截了当的对嫣然说:“我用你,并不是因为亲戚关系,是我院确实缺少人员,而你又年轻,有发展前途,所以才想用你。我公私分明,明天把你送去另一家医院学习半年,你必须认真学扎实,技术如果不精湛,我照样辞退你。”就这样嫣然幸福的糊里糊涂又被送去另一个城市的医疗单位学习。在学习期间,嫣然很勤快,帮老师把科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每天早晨老师们还没来上班,她就替老师打好热水。为了尽快学好技术,中午买点饭简单的在科室吃。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式,宿舍和科室,无暇逛街。因此博得老师的好感,把全部技术毫不保留的教给她。有时嫣然也会想起凤霞和凌风,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她那不主动的性格,也没联系他们。
嫣然学期满后,一日,凤霞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嫣然惊喜的和凤霞拥抱在一起,激动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嫣然看着半年多没见的凤霞,更加漂亮,更加妩媚动人。凤霞不停地抱怨嫣然不够姐妹,撇下她就走了。最后从院长那里才知道消息,急匆匆来找过,这边科室的人说不认识嫣然。其实嫣然没来得及和同事见面就被送去学习了,同事又怎么会认识她呢。凤霞没找到嫣然一直不甘心,于是经常来找,这次真的找到了。
“你走后,凌风也满世界找你,看到他那么着急,那么失望。我对他也失望了。”凤霞对嫣然说。
“你们现在发展什么样了?”嫣然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凤霞幸福的说。
“呵,祝福你和凌风永远幸福!”
“我不是和他,我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和他做朋友比较合适,我放弃了。我男朋友在新疆某部队医院药剂室上班。当兵的,哈哈。”凤霞轻松的说着。嫣然感觉出,现在的凤霞沐浴在幸福中,相信她找到了真爱。
临走时,凤霞对嫣然说:“我把凌风还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哦,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嫣然说再也回不去了,让凤霞不要告诉凌风她的地址。她想自己和凌风在内心都彼此喜欢过对方就够了,他们相同的内向性格没有把那份感情表达出来,那么就留个美好的回忆吧!没多久,凤霞随男友去了新疆结婚 。每次给嫣然打电话总是笑着骂嫣然冷漠,连个电话也不给她打,那么不主动。嫣然静静地听着凤霞唠叨。其实嫣然时常想着凤霞,只是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后来嫣然办公室的电话因为别的原因换了号,凤霞再也没打来,嫣然也没打给凤霞。在嫣然心里凤霞一直是她的牵挂。
前年,凌风一个村子的邻居,来城里办事遇到嫣然,当嫣然问起凌风时,他的邻居说:“凌风很有志气,教学期间自学考入北京大学研究生班,后来在欧洲某国的大使馆工作,为中外两国的友谊与文化做着贡献。”其实这一切都在嫣然的预料之中。凌风曾对嫣然说过:“人生不能没有梦!”凌风披荆斩棘终于圆了自己的梦。
这次意外遇到亚男,嫣然相信了什么是缘分,山不转水转,有缘总会相见,就像与凤霞的缘分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失而复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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