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这天,在外打工二十多年的陈健从广州回来,特地来我家。看见童年的伙伴,对于已翻过四十岁门坎的人来讲,真是一种欣喜与快慰。那天中午,我特地备了一桌酒菜,又邀了几位老乡尽情地畅饮了一番。等到客人散尽,我已醉倒在关于陈健的回忆中。
陈健和我住在一个村。小时候,我们两家中间只隔一条村路,平时两家大人只端上饭碗便可隔路边吃边聊。陈健的爸爸是位教师,那时候,教师被称为“臭老九”,加上又是富农成份,社会地位很低,因此,陈健的家境并不怎么好。但是,陈健的父亲对儿子要求很严格,总认为,人还是学点知识好,将来必有大用。于是,便把延续书香门弟的希望寄托到儿子身上。陈父任教的学校离村有十几里,他就带着儿子到自己的学校里,每天耳提面命,悉心管教。可惜的是,童年时的陈健天性顽皮,为此,他常常因为不能按时完成父亲布置的作业而遭到责罚,记得有一年寒假,雪下得很大,陈健随父亲回到村里。一天,我去找陈健玩耍,正碰上爷俩在家搓玉米棒。父亲一边搓一边考问儿子数学方面的几个定义,陈健回答得结结巴巴,父亲火了,挥起手中的玉米棒用力地敲打着陈健的小脑瓜。由于用力过猛,那金黄色的玉米粒在陈健的脑袋上四处飞溅,形成一道散乱的光环,吓得站在一旁的我直吐舌头。再看陈健,尽管双手垂着,一付倒霉相,但是他那双眼却不时地往我身上瞟,并暗示我先出家门。当我慢慢地走出陈家不远时,陈健已经象只受惊的兔子追了上来,他一边摩挲着光光的头顶,一边嘻嘻地笑着,说:“走,咱们下地轰兔子去!”说完,就像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把拉着我,奔向村外天际的田野。
看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陈健被父亲送回村随母亲生活。这一下他更象一只出笼的小鸟找到了自由的天地。那时,农村正时兴“大集体”,每个生产队都要喂养几十头大牲畜口,这在当时可是全村人的半拉家产啊。为了养好这群牲畜,队长规定,各家各户都要派人给牲畜割饲草。陈健回家后,给牲畜割草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肩上。炎热的夏季里,我俩经常结伴外出割草,童年时的乡村田野,像一片五彩的锦锻,那是我们梦幻的天地,清清的小河,河水里游弋的鱼虾,还有那翩翩飞舞的蜻蜓……都成了我们童心放逐的目标,有时,因为忘情的玩耍,我们会忘记了割草,常常是太阳当顶,我们才慌不择路地钻进密密地庄稼地里胡乱地扯上几把草,蓬松松地装进柳条筐,有时,筐里草实在太少了,我俩就从路边的小树上折下一大把枝条放在筐底,然后,再把青草虚虚地蒙在上边,为了增加重量,再捡些坷垃压在筐底。时间久了,饲养员发现了我俩的小把戏,就把真捅到父母那里,结果我俩都被父母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后来,随着土地承包制的推行,我和陈健两家都分到了自己的责任田,这时,我们都已长成了壮小伙。那几年,由于农村税费沉重,种田收益很低,为了生计,陈健走上了打工的路,我也通过努力在县城里谋得了一份差事。自此,我们就再没有太多的联系,有时,我回老家听村上人讲,陈健在外打工混得不错,已是一个公司的主管,他骨子里的精明与狡黜派上了用场。同时,我还听说,他的几个孩子都很争气,大女儿去年考上了郑州大学,二女儿和三小子同在市里一所重点高中读书,估计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
当我听到这些消息,我真心地为陈健祝福,同时,也为他那位当教师的老爷子祝福,早些年,老人在儿子身上寄予的无限希望,将在孙子身上得以实现,这应该是陈家的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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