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父“驾鹤归西”,云游四海,离我远去,我总感到父亲的身影,一直伴随在我的左右,萦绕在我的脑际;父亲的音容笑貌,也常常早出晚归地出没于我的心海里。虽然我不知道灵魂的有无,虽然我没有像“祥林嫂”一般请教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先生,但我总感觉到,一个人无论是死了或活着,人的灵魂是真实而自由地存在着的。所以,无论有事或无事,无论白天和黑夜,无论在睡梦中或是在梦醒以后,都让我深深感觉到,父亲并没有从我的身边逝去,而是永远地存活于我的心间,和我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我的生活,给予我照顾,给予我热量,给予我春风,给予我秋雨,给予我勃勃的生机和追求幸福、美丽、健康、快乐的源泉和动力。所以,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每当我灵魂出走的那一时刻,每当我睡梦醒来以后,我都会把梦中和父亲相知相遇的情景,禀报给我那年迈的尚且健在人间的母亲大人聆听。这时的母亲,便会这样说道:“我的儿呀!你的父亲,又在思念自己的儿女和亲人了。”
于是,母亲就会用“灶火灰”,在地面上撒出一个圆圈,在圆圈里烧上一堆纸钱,送给在天堂里的父亲,作为日常生活的开销和花费。以便父亲拿着这些“烧给”他的人民币、美元、欧元、英镑,或是金银财宝等钱财,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想穿什么,就穿点什么,想玩什么,就玩点什么。即便他保持原配也好,要续弦讨小老婆也行,一切全凭父亲自己的高兴。然后,又找来一碗冷水,在冷水里加入一些美酒,或是家常的便饭、肉食和小菜之类的东西,并在口里叨念了一些乞求保佑子孙儿女一切安康和安慰、关心的话语后,轻轻地倒入“灶火灰”圈围成的圈子里,让父亲尽情地享用母亲和儿女对他老人家的关心和问候。这时,如果我站在母亲的身旁,母亲则会对我说道:“儿子,发一支烟给你爹抽一抽。”于是,我也会乖乖地燃点一支香烟,让父亲抽上两口。
记得过去,马克思曾经托梦于我说过,现在的小年轻,不需要学母亲送给父亲享用东西的那套繁文缛节。奉劝我最好还是捡自己最拿手方式,扬长避短,而从蓝天里撕下一块白云,点缀上一些关于自己心情的符号,给自己的父亲寄去。父亲的心里,也才会因此而更加快慰、高兴一些。
所以,很久、很久以前,我便有了写一篇,关于父亲的心情的文字的想法了。只是感觉,父亲不是什么文人墨客,没有唐伯虎点秋香那样的风流韵事,值得让我大书特写,大肆传播,或发扬光大。也没有唐伯虎“难得糊涂”那样的绝代佳作,传世于我,而让我为之沾沾自喜、驻足留恋,或显赫于人间。何况,父亲并非是皇族的后裔,也非出自什么名门之后,或者生于什么官宦的家庭,而把一生的成就,换成一大堆的金银财宝,传承于我。让我可以坐享其成,挥霍无度,一劳永逸,终身受用无穷。何况,父亲没有革命到底的丰功伟业、传奇人生和值得颂扬的,被人们称之为“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让我可以手摇蒲扇,而坐到大树下面乘凉去。何况,父亲只像那山中的一棵小草一样,默默无闻地从红土地里勃发出了嫩芽后,繁衍成为草丛,并接受了岁月的风雨冼礼后,染成了嫩绿、酿成了油绿,最终走向了枯萎,而轻轻地离我远去。所以,我面对的只是,他的一生之中,许许多多的琐碎的,被人们称之为鸡毛蒜皮的东西。所以,如果要用数字的音符点缀父亲的灵魂,我既找不到很好的视角,可以让我将父亲的心思观察得细致入微,而从他的身上,寻找到人间少有的真情和实意。又不能很好地把握创作的尺寸和法度,可以让我创作出,像小葱拌豆腐一样,让人们能够将他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绝代佳品。可以说,让我画就关于父亲生活的美好图卷,谱写出关于父亲的人生的曲调和旋律,书写出父亲的人生历程的秀美诗篇,是一件于父亲而言是出力不讨好,于我而言又是很麻烦、很累人的事情。也是一件,砍竹子遇着结巴,不知哪里是头部,哪里是尾部,从何下手的活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乌龟王八羔子的东西。所以,面对这样的活计,真正的聪明之举,就是选择放弃。所以,长期以来,对于父亲,我既没有动过任何纸笔,也没有敲击过键盘这种新式的乐器。
可是,过去的人们常说:“爹亲、娘亲,不如毛主[xi]亲。千好、万好,不如毛主[xi]好。”是的,正是这样的话语,也许正是一条最为直截了当的真理。如果没有“爱波”(彝语,爷爷之意)毛主[xi],怎会有新中国呢?又怎会有我们今天幸福的日子呢?但我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我妈,是不会生下我的;如果没有我爹,也就更不会有我了。毕竟,我爹也像我一样,是一个专门播撒种子的人;我妈也像其她的女人一样,是一块养育种子的肥沃的土地。无论如何,在我的身体里,就像在我儿子的身体里,流动着我的血液一样,也还流淌着来自父亲的基因密码和血浓于水的亲密的感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谁叫他们生养了我,而又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呢?况且,许多人,不都是为情而动,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吗?当然,时辰未到,我没有追随父亲而去的必要。因为《生死簿》是掌管在阎王爷手里的,而并非掌握在我的鼓掌之间。况且,情与情却是不尽同的。友情和爱情,爱情和亲情,亲情和友情,都是相近、相通而又不完全相同的。至于同情和感激之情,却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但有一点,却是清楚明白、可以肯的,那就是亲情是无限的,亲情是永恒的。它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消亡。只要亲情的关系成立,亲情将永远地存在于活人和死了的人们的心间,永远存在于天上人间和天地鬼神、人神共处和神仙聚会之中。所以,我那书写父亲的心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漂流,也就越来越执着、越来越强烈。
近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因身体有了异样,而突然春心萌动起来。爱上了烟雨,爱上了一个好心情的环境。并在那情深深、雨蒙蒙的烟雨里,面对着烟雨里供桌上所供奉的,许许多多的美酒佳肴的供品,整天吃得津津有味,喝得酩酊大醉。也从中,找到了一个个美好的心情和舒心的环境。时不时,还于醉眼朦胧之中,看到了一些人,书写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父亲的一些商标和符号,往往惹得老子很不服气地生了他们的气,和他们赌气来着。就好像只有他(她)们,才有父亲、才有亲情、才是父母所生养的似的。就好像老子,不食人间烟火,是从石头逢中蹦出来似的。所以,尽管我的父亲是一个平民百姓,尽管我的父亲是一个山野村民,尽管我不知道灵魂的有无,尽管我的文采不曾可以,我还是要以灵魂游走的方式,不断地祭奠我那可亲、可敬、可爱的父亲。以印证那,“儿不闲母丑,狗不闲家贫。”的亘古不变而永恒的定律。
恰巧,昨天晚上,上帝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如欣赏风景似的,指间夹着香烟,口里吐着烟雾,从城里的家中,悠闲自得地出发,途经弯弯曲曲的田埂,漫步于青山的脚下后。举目看了一下高高的山峰,踏着艰难的步履向翠绿的山腰走去。走着,走着,走到了山腰上的一个采石场里。从采石场里,又沿着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所形成的干涸的石头河流,攀爬上去。爬着,爬着,爬到了一堆石头的前面。用自己的双手用力将石堆上的石头,翻开一个后,不知不觉地进到了一个昏暗的石屋里,和面容安静而慈祥的父亲交流起了自己的心得体会,交流起了父亲与儿子之间的过往和远古的过去。
正是有了这样的邂逅和巧遇,也为我向父亲寄出承载心灵话语的白云,找到了一个合适不过的载体和机会。所以,我不必用烧纸钱、泼水饭的方式,来表达儿子对父亲的深深的爱意。所以,我只要以灵魂游走的方式,让灵魂四处游走,来表达儿子对父亲的深深的思念之情就行。所以,不论我的表达方式如何,不论我走的是什么途径,不论我知不知道循规蹈矩,也不论我的思绪游走到了哪里,我想,安睡于地下,畅游于岩浆河流,畅游于石油海洋,头顶着大地的天空,头顶着蘑菇做成的星云,脚踩着地壳的大地,淋浴在天然气的春风里的父亲,不但不会迁怒于我、怪罪于我,而且还会双手赞成、手舞足蹈、拍手欢迎、发自内心的高兴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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