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河

那是不算宽的岸，不算深的河水，不算长的河道，不算汹涌的河，普普通通的小河。印象中它就是一条河，有河水，有岸边的野草，有雨后点水的蜻蜓。我在想，自己同它有什么玄妙的牵连呢？小时候家里数次迁徙，每一处都由陌生到熟悉，再由熟悉到淡忘。小河是少有的让我不能忘怀的记忆。

现在的住处距小河不算遥远。一时性起，便要过去瞧瞧。旋而犹豫乍起，都说是衣锦还乡，可是自己呢？一事无成，平平凡凡的学习，普普通通的工作。芸芸众生中无所作为的一员。人就是这样，越是犹豫不决，越是欣然前往。

想一想，自己离开小河足有二十年光景。那会儿，尚是顽皮孩提的我，将童年大部分足迹镌刻在小河：忧伤，欢愉，逃避，逞强。

今日重逢，颇多的感慨竟没了痕迹。公交车里阵阵颠簸，外面的尘埃随时会溜进车窗。终于到了，我心怦怦的跳。它会问我吗？我曾经的朋友——小河，它若是问起我的近况，问起二十多年来作出了什么成绩。我将无言以对，只能告诉它，我很平凡，很普通。同我离开时一样，仅仅是我自己。

我开始猜想小河现在是什么样子：壮观，宏伟，险峻，澎湃，烟波浩渺。

哦！我猜错了。小河还是那样平静，岸边零散地丢弃着石块，横七竖八地横躺着几只枯老的枝条。来时的顾虑顿刻打消了，我没有感到拘束，小河还是那样的平易近人。或许它遗忘了我，它有不计其数像我这样的朋友。可是它熟悉我的气味，简简单单地平凡，这是小河给予的朴素积淀。

几片浅浅的河塘。几个渔夫撑起鱼竿，靠在岸上半仰着身体；几舟小船浮于河央，渔人洒下渔网。全神贯注的渔夫后面，找了块空地我便坐下来。

全然不会陌生，二十年前景象的重现。模糊了印象的小河，被我的想像描描绘得波澜壮阔的小河，依旧是曾经的淳朴，没有太多的改变。本以为不会再见渔夫的身影，可是，那些熟悉的身影影影绰绰，现于眼前。他们衣着简陋，多带着一顶草帽，嘴里还叼着一个没有烟叶的烟杆。他们当中，有些人是以打渔为生，有的是过来解闷。

哈哈哈——上钩啦。一个老汉兴奋地站起来，用力挑起鱼竿，一条肥美的鲤鱼于空中摆动。而后进入了渔瓮中。走，不钓啦，回去庆贺自己，吃一顿美餐。

吃一顿美餐。好熟悉啊！小时儿，同几位长辈前来，清晰地记得，那次我的鱼竿所获颇丰，接连钓到大鱼。据说白莲口感不算是上等，可我还是乐得合不上嘴。长辈抚摸着我脑袋说，小子，你头功啊。好好庆祝一下。吃一顿美餐。

我情绪膨胀，进而失控，拾起一块石头抛掷于河水中。惹恼了渔夫，他们转过头来，怒气腾腾地要骂我，未等开口，我便跑开啦。像是个小孩子，从前的我。

前方的河滩不深，沙泥上长满了水生植物。一群欢快的孩子在嬉戏，用水泼洒对方，采摘河里的蒲棒，伸手抓水草上休息的蜻蜓。农村的孩子就是豪爽，大喊大叫，不在意什么矜持，跳进水里就摸鱼。

这是盛夏，河面没有封冰。少了冰天雪地一片白素的寒美，没有滑冰车的畅快。我想，若是提前半年来，一定要下去滑上几圈。滑冰是我曾经的最爱，告别这个最爱良久了，不免有几分惆怅。

若是提前半年时间，便可以纵身一跃，忘怀在童年的炫美，恍如昨天，弥补了惆怅。不，不是半年，即便是二十年，眼前的哪一幕会陌生呢？也如昨日一般。

哪里是故地重游，分明是刚刚来过，二十年的光阴没有凹成隔阂的鸿沟。绵厚的河水，静静的河塘，叼着烟杆的渔夫，我置身其间，谁会看出我是二十年重游此地呢。不会，我就是其中一员，平平凡凡的一员。

小河一直没有变，一直是那条淳朴简单的小河，普普通通的小河。我也没有变，除了岁月的磨蚀，我心依然是小河的简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