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用“哇哇坠地”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也许,生命本来无形无影无拘无束,与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齐寿。一旦身不由已地“坠地”,彻底改变了原先的状态,就有了凡胎肉身,进入一条短暂的时光隧道。“地”上弥漫着美丽与谎言,充斥着现实与梦想,混杂着欢乐与悲伤,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人就是在地上生活。
握拳而来,撒手而去,生命完成了一个过程。过程中间是什么呢?童年的梦想,少年的猜想,青年的胡思乱想,暮年的什么都懒得想;幼年时相信一切童话都是真的,青年时怀疑一切道理都是假的,中年时知道人世间半真半假,老年时觉得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糊涂;少年时以为玩乐就是一切,青年时以为爱情就是一切,中年时以为家庭就是一切,老年时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青春令人留恋,衰老让人沮丧;梦想令人着迷,岁月让人慨叹……春天的一枝花朵,夏日的一缕微风,秋天的一枚果实,冬日的一抹阳光……美丽,温馨,甜蜜,然而都是留不住的,能够留住的也许是深浅浓淡的记忆印痕,还有慈悲感恩的宽厚仁爱情怀,伴随着生命恬淡安详地走向终点。
一个男人,如果看到卿卿我我暧昧缠绵的镜头时,不再有毛毛虫在心尖上爬过、在血管中游走,往饭店的桌子前一坐,只看酒水菜单不看漂亮服务小姐的屁股脸蛋,绵绵春雨中眼前有女人走过,想到的不是人面桃花曲线三围,而是老寒腿犯阴天关节炎颈椎痛,那么,他老了。女人呢?在梦中变老。如果一个女人梦中有玫瑰花,那么她正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烂漫花季;如果梦见自己满身珠光宝气穿金戴银香车宝马,那么,她成熟了;如果梦见守着一个人或者倚着一棵树,那么,她老了。
年龄是女人永远的秘密,年龄是女人心中永远的痛,尤其是出了名的女人,特别是出了名而又正在不可阻挡地老去的女人。任何场合提及女人的年龄,就是要她的命,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不要说回答了,给你一个白眼已经是十分宽洪大量的了。男人不一样。男人豁达得多了,本钱也不是全在年龄上,老就老吧,自然规律不可抗拒,没什么大不了的。读过一首打油诗: “读完诗书五六担,老来方得一青衫。佳人问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白发苍苍年逾古稀是个什么模样呀,却兴致勃勃地心系“二十三”,诙谐幽默地省略了苍苍茫茫“五十年”。
不老当然好,拥有完整的梦想,拥抱着整个世界,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相当从容,运筹帷幄,纵横挥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地人间,舍我其谁……好山好水好日月好风光长着呢。是的,不老令人留恋。既然年轻,就好好珍惜,好好成长,专心坚韧地长成一道自己的风景,描绘出自己独特的画图,不要东张西望心猿意马。耕耘的时候就埋头拉犁吃力流汗,播种的时候就把饱满的种子洒进泥土,浇水灌溉除草施肥……至少像亚里斯多德说的,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不能活着只是为了吃饭。即使没有长成自己的风景,也要认真用心地生活,如果连仔细注视和观赏风景都没有,就浑浑噩噩地走出了不老的行列,无可奈何地老去,那样辜负的东西就太多了。
时间的脚步急急匆匆,人生易老。该老的时候无须嗟叹,也不可怕,更不要悲哀。老,是从不老的地方来的。走过了,经历了,轻松了,简约了。颇费踌躇的人生十字路口没有了,纷繁琐屑的生活选择题不多了,时光流水带走了燃烧激情的青春岁月,许多甜蜜的憧憬和美丽的梦幻一去不复返,同时也一丝一丝地濯洗着尘积在生命表面的铅华,一层一层地剥离掉包裹在心灵上的厚茧一般的欲望,一点一点地卸载掉脖子上的红尘枷锁和肩膀上的稻粱烟火重担,从而更能以纯净舒缓的目光扫视自己的内心,凝望眼前身后的种种是非曲直,以及大千世界茫茫人间,以轻松的身姿淡定的心态感悟生活,走好老去的路。
人生在世,就像一场电影,一会就完了,生和死,就是这么匆忙。生,不能预料;老,不可阻止;死,无法挽留;生命属于我们自己的只有生与死之间短暂的一瞬。人生如梦,人生不能没有梦,要用梦来安慰自己,却不要用梦欺骗自己。
老从不老来,不老的时候用心生活和创造,老去也会更加怡然从容,更能专注于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甚至包括有些不老的时候想做而没有做好的事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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