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今夜一人断指山前忆流连

发表于-2008年11月23日 晚上11:48评论-1条

当门楹上的白色对联渐然地被风雨吹散,生活就像荡漾开去的湖水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我们与母亲各自忙碌着,只是偶尔又有人说起父亲,一个人悠悠地戴着口罩,手儿背着,缓慢地走在村间路畔。有时还串串门,看看邻人打牌,凑个热闹什么的,仿佛一切就在眼前似的。怎么着这人就离开了我们,说者是那么漫不经心,听者却重温旧日的经历,本是一种宽慰,实已让人无以为眠,往事一幕一景像那再次直面冲来的潮涌,万般事由无边际,只将思忆深如海……

常言说:刀在肉上,鞋在脚下,谁不在其间,又怎么知道痛楚与舒适的滋味?

当亲人在痛苦中煎熬时,我的心中也仿佛浸染着黄莲。每一夜都无法安眠,工作、晋职显得力不从心,也没有什么情志,更别说什么喜好了,相信生活中的人,多会因亲情的折磨而难以抗拒身心的憔悴。曾经沧海无为,不知得那阅历的贵重在何处?数事陈仓辗转,始明白这世间,既是姊妹间那人情交际的威风。有些事情不去经历,你很难通晓其间的瑟缩与苟且,所以然,适时地回首,总结一下走过的坎坷,以便坚信自己,未来的拓荒则一切皆有可能。

日记中写过这么一句话:“秋栏依依,斜阳醉,卧看夕下红映山;可恨这亭轩外,满眼秋深沉,只是唤不归那故人与旧国。”是呀!今夜一个人,在静月与寒星之下,在书案与屏幕之间,在往事与感怀之中,可谓一帘秋风思人醉,一幕别恋风雨亭,一掬泪花和下土,半纸沧桑作书传。 

○八年真是一个多事之秋,从国家的坎坷多难,到个人的兴衰成败,风云变幻之间,感受颇多的竟是与亲人的伤别离。

十月的深秋,正是雨潇潇,叶飞飞的季节,当我准备给街道的张叔送行时,远方的岳父不幸倒头了。岳父虽然只有这儿女俩人,却可以得到多数人的理解与支持。因为岳父自去年落病先后住院多次,今年夏,岳母打麦时不小心又伤了脚跟,真是一趟医院几多债,难倒了我们,绊住了生计。临到办事时没有钱,妻倒卖了粮和现物,又四处借贷,妻弟肩挑手抬的奔波;尽管接收的情礼不多,只有亲朋十几个,但村人凑团成行。况且岳父临走就留下了嘱托,看好了墓穴,排布了后事,乱事却踏好了乡村吊唁的节奏。

门外秋风悲人泪,灵前纸花魂梦萦,我亦为岳父而通怀。送人忆南山,为己留天台。通过如此因果的故事,在多难的季节里,我们更坚信了父辈人的良好夙愿。 

岳父走了,他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疼痛的折磨,经历了太多的辛酸和悲苦的事件,经历是一种人生的程序。我们在缅怀的路上,同样经历这一段不屈而努力完成的命运涂抹。自从病痛的影子环绕在我的心中,身边的亲人就一个一个地烙上了将离的哀痛。曾经有一个游戏,让人选择自己所爱的几个亲人,然后又选择让他们次第离开自己的生活,每一次选择都是悲情的无助,可是生命的自然规律却需要我们来承接这样的真实与情殇。在岳父病痛的住院期间,我的父亲也一直身心交瘁,而风雨人事的工作同样让我感到世事的无情与冷淡,不能看守,只把自己的祈祷默默遥望。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心之广阔,而脚手有量呀!生命在不能自抑的湖水中沉溺,我放弃了许多,因为在医院与病痛,在亲情与爱念,在社会与生活之间,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有着不能承受之重荷。或许这一刻里,风是这样地恋人情怀,雨是如此地知人凄婉,入落天地的幽凉中,我仿佛感觉到地心的呼唤。假若庄子在世,不晓得那歌声又可解赎多少这样阴郁的自决。

然而,今天的路上,云彩没有散落,四处已然响起悲怆的锁喇,没有太多地思想,只是泪水可以冰凉我的脸颊,泣诉我的孤苦,也哀伤我的望想。一切生事皆有度,何在这困困厄厄,岳父走了,我还存在,爱的故事依然要继续前进,只是把一段痛苦的、爱恋的悼念留下,也留给听故事的读者。

十月十九日的小路上,斜雨纷飞,楸树的坡地边,雾气未尽,我的眼睛模糊得不能看清前方,因为妻的哭泣还响彻在耳际,那是请魂的队伍,当我的泪水还没有及时地流下,手机中就响起了哥哥的声音,父亲病危,速归! 

……

一刹那间,仿佛世界都凝固在了一起,泪呵像水瀑已经不能控制,告别岳母的话,就几个字,我却不能让自己坚强着伸展那不听话的舌头,厚实的衣服下,明显地感觉身骨不争气地冷瑟的发抖,脚步像木偶戏似地只知道向回家的方向跨越。二百多里地哟!漫长的一百二十分钟,泪水在我的心中流成了河。想着临别父亲时那侧身的无言,想着病痛在父亲身上的折磨,想着父亲还有多少话没有讲给我听,想着快点回到父亲的身边,想着他需要我的温暖,想着他需要我的音容,想着他需要我的手和脚……

平素不愿意搭出租的我,那天的午后,见车就挡,不问钱,我要争分夺秒。如果我可以飞的话,理智告诉我,自己绝不会选择奔跑。父亲身边没有电话,哥哥还在蒲城,我到西安时已经晚七点了,回去没有直达车,就打短途,一路下车上车连颠带跑,转到咸阳和h姐夫一起同返。谈话间,姐夫说父亲清晨吐了好多的血,又拉去了好多的血,医生说就在这几天了。这样简单明了的话,仿佛一根根利箭,一点点地带走了我的五脏六腑。想着如果接回父亲,还可以孝顺他几天;想着如果在父亲抱怨时可以安慰他,也许他会少些遗憾;想着父亲为我儿时受伤痛哭时的情,想着父亲平实无华的一生,想着父亲带着广播在散步的身影,想着想着……我不禁抚面哽咽……

医院门口,三步并两步,到门口时h姐夫拉了我一下,指指我的脸,又指了指里间,给了我一些手纸。是的,倍受病痛折磨的父亲一心装下了多少话语,只将平静的面容留下,我又如何忍心让榻上的父亲累怀。轻轻地推开门,父亲刚刚睡了过去。

一脸蜡黄的母亲见我和h姐夫一起归来时,应了一下,说:“你们回来,我就可以歇一晚了。”我本想问c姐和f姐不是在街道那一边么,怎么不过来陪护呢?可在这里,看着母亲如此负累,又担心母亲不爱,便忍了没说。

这时,妻打来电话,问了情况,说她明天送了岳父就回家。看着昏睡的父亲,憔悴的母亲给h姐夫谈了一下近况,我的心也算稍微地安稳了一点。毕竟,我可以在床前抚慰一下对于父亲的内疚了。

h姐夫问了一下医生的情况,又叮嘱母亲好自注意身体,说我回来了,一切就会安顺多了。他因不放心咸阳的货物,私下给了我一沓钱,便抽身别了母亲,搭了拼座走了。

母亲临走时,特意喊了一下父亲,说:“喂!他爸,你家小儿子,回来了!你好好睡,我也好歇会。”父亲微微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会,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爸爸,我回来了。”我忙说:“爸,你安心休息,让我妈歇会,这里有我呢!你要啥就指指,那儿不舒服,我就替你挠挠。”父亲又看了我好长时间,方才慢慢地闭了眼睛。

那一夜很静,我一个人陪伴父亲,依坐在病榻边,看着自己病痛的父亲,如此灰暗,如此颓唐,再没有多少声气对我说话,油然酸楚。又见父亲手臂因跑针不能消散的青瘀,有巴掌那么大呀!我忍不住为父亲抚摸,父亲的手臂显得那样冰冷又无奈呵!许久,父亲醒来,说要大便。记得相见的第一天,父亲还可以挣扎着坐起身,在我的配合下,伏下身子爬在便椅上拉大便。尽管,我曾在医院里待过,见过腹腔手术两米多的血喷;还有早年妻生育时的产血,或是前年住院服侍时,我已然无惧于便血与伤痔。可是父亲哟!那酱红色的血块一片一片,怎么也不能让我心安!

轻声地唯有嘱咐父亲:“爸—,你慢慢来,别太用力了,气力要拿匀称,不要挣了自个身骨。”

父亲低低地应了一声,说好了。

我便用温水为父亲慢慢地擦洗了几下,缓缓地引导着父亲先往里坐,再将手放在枕头的方向,收脚,小心翼翼地放身,把插针的手臂放好,再揉搓一下身体,然后喝些温水,好安睡。

可是自此,我就不再喜欢睡眠了,也不再贪求什么吃食了,因为头脑不能停止思考,哥哥还没有回来,父亲还没有给我说话。

其实,有一幕情,我们不用拉开帘子,就知晓结局是什么?可是情中的人,曲折的心路,却不是随意可以构造得了。启初,我以为癌症晚期的父亲,临走时会给我一个妥当的答案,我也会在哥哥的帮助下,为父亲的心事有一个平顺的安慰。可是事事皆人意么?谁知时岁往来,历历巧天成。 

那一夜相伴,此一夜抚今追昔,一个人呵!我是真真切切地失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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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色-朦胧点评:

人间最至痛的莫过于生离死别,不能承受生活之重,活着的人要珍惜生活和长者啊。

文章评论共[1]个
断指山前忆流连-评论

思念我的父亲,在孤独清苦的夜幕下,一帘秋风催人醉,一幕伤离风雨亭,一掬悲歌祭云天,一纸文传永恋念。 ---思念我的父亲(一)at:2008年11月26日 中午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