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一直敬慕江南水乡，它已成为我工作之外、生活之内的一种夙愿。

从乌镇回来已有数日，友人关切问其收获，我似乎无言以对。对那个梦寐以求的江南古镇早已垂涎欲滴，而真正踏上这块梦幻之地，却因行色匆匆徒长些许的遗憾。走马观花的了解，只是轻轻地触摸了一次古镇的皮毛，只知她质感纤细湿润，未能深入肌肤洞悉其里，自然也就不能从文字中透视古镇的灵魂。今仅以此文记录行踪，绝非敢谈乌镇、话江南，我怕乌镇的朋友拍我的板子。

乌镇访幽

初冬走访乌镇正逢雨天，时而淅沥蒙蒙，时而哗哗直泄。人们手中的伞忽而折起，忽而撑开，随着导游鲜艳的彩旗及清甜的招呼，我们走进了乌镇古朴的小街。

走进小巷便走进了乌镇的历史，那窄小的巷，幽长而深远，一眼望不到尽头。踩着湿漉漉光滑乌亮的青石板路，如同踏着乌镇的脊梁，每一个古老的史话都与这根中枢神经血脉相通。小巷两旁耸立着成排的木质二层小楼。间间重脊高檐，面面相觑，使小巷自然形成一线天景，光线自然有些不明不昧，很少有朗照。由此更增添了几分幽深与神秘。那些纯朴的木质阁楼古朴雅致，岁月的剥蚀，让原本雕梁画栋的门楣、窗棂图案色彩殆尽，留下些许的沧桑与落寞。但无论怎样的斑驳古旧，却掩藏不了建筑的精巧别致，每一条木痕都透露着千年古镇的人文慧思。

沿巷探访，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个个都操着外地口音，举着伞，挂着相机，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穿梭于小巷左右。我总想改变那种形色匆匆，把目光、思考、记忆一起扎进某一作坊，某一场馆，却总在导游与同伴的吆喝声中刹住思想的闸门，追随下一个古老的记载。

古街的景点目不暇接。依稀记得皮影戏馆里栩栩如生的玩偶，让观众目不转睛的神情从历史的幻化中走来，让今人感觉时光倒流恍如隔世。宏源泰染房的一物一置，一演一解，都清晰地向人们展示着乌镇人的精明与灵巧。古作坊依然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但目的却大相径庭，昔日的封闭与今天的开放，一个是广纳财源，一个是向人们讲述传统的技艺文化。印染方法，在今天看来虽原始笨拙，与现代机声隆隆的车间相比缺少了一点速度与丰富，但却是今天印染技术演变的奠基石，是一笔丰厚的宝贵遗产。对染房我格外亲切，因为姥姥家解放前曾经开过染访房，解放后被被封，而太姥爷也因此在文革时被批斗至疯。带着历史的阴影与心中的沉痛在高高挂起的成匹花布中间留个影，为今朝的纪念与昨天的祭奠。

走出染房大约已在古街上行走了近半。印花汇源当铺、百年老字号的九江楼、民俗馆和逢源旧楼等一一划过眼线，自始至终未在街上看到一个乌镇人行走，只在偶尔的木屋里闪现一户户老人，在昏暗潮湿的屋内闲适地生活着。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杂乱地堆积着各种生活用品，而每家每户必不可缺的就是那古方桌及木雕椅，这也许就是那个时代的时尚吧。面对川流不息的游人，老人们也许司空见惯并不好奇，但屋外的人们却好奇地向屋内张望。听导游说年轻人不喜欢居住在这里，当地政府用特殊津贴给予来此居住的老人们，以再现古镇的原始生活风貌。我彻底理解了老人们为何那样恬静与悠闲。我想也是，天地人方为世界，有物无人，这江南水乡的活化石到底还是缺少一些灵气，这不用包装的包装才更显原汁原味，更现其人文价值。

边走边看边听，我自省这里原是商号云集的名街，她宁静的外表处处透露着历史的文化，是艺术与技术、传统与创新的完美结合。不是吗？从踏进木雕馆的一霎那，你会惊厥那奇绝的雕刻艺术。如果你对《核舟记》还记忆犹新，那我们只能用袖珍来赞叹那种小巧玲珑。而眼前的雕刻却带给你庞然、多维、立体、生动、鲜活的视觉，木雕、竹雕，横幅、竖版无一不是绝世的珍品。

秀美灵韵的古镇养育着聪慧、善良的人们。建国后的第一任文化部长茅盾先生诞生于此街。茅盾故居如今已成为乌镇的一张名片，使乌镇名气大增。溯文豪之影踪走进古宅，古香古色的堂屋里飘散着墨香，每一处陈设都舒展着文化气息，蕴藉着儒雅的况味。曲曲折折穿堂而过，是茅盾少年读书的小院，虽不很宽敞，却与屋内一样有种曲径通幽之感，院内栽满了南国的树，在雨中显得洗练洁净碧绿。择一处壁字，撑伞于树下留个影，沾一点儿文人的灵气、雅气，以除去自身的俗气与躁气。

乌镇长长的古街从历史的时空走过，与其说你凝望的是历史，不如说你探访的是时尚。每一张牌匾，或温柔敦厚，或骨感峥嵘，都与昨日的繁华一起装进了历史的珍柜，变得更加凝练与厚重，她终将带着一种特有的水乡文化韵味，依旧走向后人，继续释放着馥郁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气息。

走至古街的尽头便走出了历史的幽静。踏上了今世的喧哗。沿着四方形广场穿行在亭廊，驻足小吃店，填饱肚子便浏览乌镇的另一种风情----水街。

水由京杭运河而来，它如同一条血脉穿行于乌镇，聪明智慧的乌镇人据地理优势临河而建，依水而居，便形成了小桥流水、枕河人家。

平静幽长的水面不时有游船穿梭，石拱桥拦腰而起。时逢雨天，一双双情侣伞下共与，依桥栏合影，心中隐匿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慨。如果诗人戴望舒见此情景，是否还会有雨巷的怅惘？那结着愁怨的丁香般的女子也一定会与诗人共撑一把油纸伞临河对影了吧。

水街的美需要调动五官一同体味。从色彩到声音，从味道到气息，均别有一番韵致。那斑驳的木屋百年如一日静静地枕于河上，听小镇的故事。偶有老者横箫而吹，将幽怨的诉说对柳而倾，泣尽红尘痴情与无奈。看那碧柳吻河，涟漪朵朵，爱恋情长，着实是一种人间大梦。

观赏水街脚步不能急，也无需导游介绍，只需慢慢地品悟，沿河一岸的青石板路，踏着雨声，咀嚼江南水乡，那里有矜持、温柔，缠绵、浪漫，千种风情满是爱情的味道。或花好月圆，甜美芬芳；或忧怨委婉，细润绵长。它可以掏空你所有的想象，让你最后不知是怯生生地一脸陌生，还是热乎乎地满心欢喜。流连于淡烟丝雨中久久伫立不归，任心中空荡荡或是沉甸甸。

漫步水街，一面是烟波深处的宁静，一面是琳琅满目的喧闹。于此，我才看到乌镇本地的年轻人。温和、端庄里透着精明，用江南普通话操持着特产与餐饮生意。买两把乌镇的古扇，权且充一次雅士。在离开的瞬间回眸，却见那翠竹深处有一月亮拱门，如一部摄像镜头，将水街全景尽收画面。带着那种感动，我诵读着这样的诗句：“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煞江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