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不同，那是一种温柔而婉约的凉，从外到里的寒冷，慢慢的，仿佛

在等待着什么；北方的冬天，却充满着激情，一寒刺骨。

秋意阑珊，风醒了，冬天近了。

阳光在身上流转，

十年前。

男孩问：你会用十年的青春来换我们的约定吗？

女孩回答：我会。

承诺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没有永远的爱就像没有永不落的辰星。

他们还是分手了，那是一个大雪飞扬的日子。

“不要说我没有他爱你，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不要说你有多少多少缺点，其实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完美的；不要说我不比上他，也不要说我一文不值，给我十年，我会证明自己，还你一个奇迹……”男孩很想这么对女孩说，可是他没有。

女孩离开时对男孩说了一句话：“不要说，我会是你的幸福。可是我自己的幸福呢？我给不起，所以……”

所以，对不起，我爱你。

女孩没有把所以说完。

雪，覆盖了两个人的伤心，曾经的地久天长，曾经的海誓山盟，在一刹那冻结。

女孩曾自言自语,十年，我给得起吗？

这个世界上变化得最快的就是人心，十年，谁知道谁会变成什么样。

男孩对她说过：我永远都是最初的那个我，那个永远傻傻爱你的我。

她：……

男人久久伫立在日历旁，十年，恍若一瞬。十年内，他忘了自己。只知道，他要履行自己的承诺，为那十年换来的功成名就，为那十年换来的----她的离开。

雪花飘满了天空。他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大雪纷飞的景色了。

轻轻掬一捧冬雪，轻轻洒入尘封已久的心扉。轻轻地，打开记忆的门。

十年前。女孩给男孩罗列了一系列的分手理由：没钱、长得不够帅、不够成熟、做饭不好吃、太浪漫。男孩给这些理由的分手指数是一颗星。他知道这些根本不足以构成分手的理由。可是他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他不愿意给女孩太大的压力。

眨眼间的十年，男孩已经变成男人。看着自己装修豪华的居家卧室，男人走出喧闹的客厅，伫立阳台，点燃一支烟，凝望满城烟火，独自伤神。

十年后，好友聚会。男人家成了最好的根据地。

夜很静，偶尔从远处飘来几缕夜市的喧嚣声，沁凉的风开始摇曳，划过男人的脸庞，有湿痕在无声蔓延。

男人做了一桌好菜，客厅里几个好朋友正品尝他的手艺。

“哇，小安子，几年不见厨艺见长啊，简直可以去做厨师了。”

“是啊是啊，我们等于事在享受满汉全席啊，以后一定常来蹭饭哦。”

“哈哈哈...”

男人听着别人夸奖他的厨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但那只不过是转瞬间的事。男人忽然想到了很远。

掐灭手上未燃尽的烟头，点点烟絮慢慢从指尖腾起，发出嗤嗤的声响。可男人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

转身推开阳台的门，门铃忽然响了。男人想，会是谁呢，这么凑巧？

进入客厅，朋友已经把来客迎进屋了。

男人看了一眼来客，心悄然怦动。

是她。

男人微笑着看着她。走过去拘谨地和她握了握手。

“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男人不知道，十年前他们分手后女孩就开始听他的话了，努力让自己开心。这样的话，就不容易变老了。女孩做到了。

男人在十年间不曾间断给女孩的唠叨，而他也在这种不厌其烦的唠叨中渐渐老了，抑或说是成熟了。

“每天有个好心情当然能年轻漂亮啦...”

女孩笑着回答。

“恩，”男人点了点头，“只要你开心就好。”

男人的要求不高。或者说，男人对面前这个女孩，一点要求都没有。他只希望，她好，一切都好。

“最近工作忙吗？看你好像瘦了……”

“恩，工作还好……还是没改掉关心人的习惯，有你这个好朋友走到南极都不会觉得冷……”

男人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沉默了几秒钟，男人挤出一丝微笑。

“关心人又不是什么坏毛病。没必要改吧。”

女孩笑了。

男人一直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她属于那种小鸟依人型的。男人想那样他就可以不需要理由地关心女孩，照顾女孩。他甚至有时候把她当作女儿看待。

客厅忽然乱哄哄起来。

“小安子，馨，快进来吃饭啊。叙旧等吃完饭坐下来慢慢叙嘛。菜都快凉了。”

男人讪讪地笑了笑。拉着馨走进了客厅。

酒已倒好。

众人举杯。

男人忽然开口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这些好朋友已经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吧，今天好好聚，大家喝好玩好。另外，今天是馨的生日，让我们为她干一杯，让我们为过去干一杯……”

一干而尽。

十年前的画面仿佛像幻灯片般印入眼帘。

十年前，他和她是大学同学，虽然性格上彼此不和但还是走到了一起。

男孩很体贴，他深爱着女孩。

他会在女孩打电话说饿了时第一时间把女孩爱吃的东西送到她们寝室门口，甚至有一次他还和看女寝大门的大爷打起来因为大爷不让他进去他说男孩一天不知道要跑几趟女寝；他会写很多很多情诗给女孩并且深情地读给女孩听；他会在女孩生日时提前n天亲手做贺卡送给她嫉妒死了她全寝室的室友...

女孩对男孩也很好，她为男孩织了第一条围巾，她会适时给男孩降降温让他冷静地思考一些将来会遇到的事情；她教会了男孩坚强；她还在他对人生对自己的前途感到失望的时候教会了男孩最宝贵的东西--坚持。

而现在呢，男人忽然郑重地走到女孩身边，当着众人，他轻声说，“这是我答应过的，这辈子，给你的第三个惊喜，希望你喜欢。”男人的声音哽咽了。

女孩微微一愣，但很快她忽然想起来了。

十年前，男孩曾对她说，“这辈子，我会给你三个惊喜。”

“为什么呀？”女孩天真地问，眨动的大眼睛美丽极了。

“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问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你。”

女孩接过男人手中的精致的礼物盒，小小的，但却非常漂亮。

女孩轻轻打开，空旷的客厅，屏息已久的人们立即传来一阵惊呼。

盒子中装的是一对精美的耳环，下面吊着两颗银光闪闪的钻石。

“我知道你的耳朵只有带银制品才不会过敏，所以我特意挑选了这么一对耳环。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我都希望你能收下，就算作为一个回忆也好。”

女孩忽然捂住了嘴。

她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十年了，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没有忘掉她只能带银制的耳环这一个小小的细节。

十年前的男孩给她的两个惊喜似乎历历在目。

第一个惊喜：在女孩生日的那天送给她一张精心制作的贺卡，虽然做工粗糙但贺卡里溢满了真切的心意，礼轻情意重，嫉妒死了女孩全寝室的姐妹；

第二个惊喜：在女孩对选择工作无所适从时男孩站出来了，用了一个通宵帮她做了一份漂亮的简历，在这之前男孩从来没有通过宵。然后不厌其烦陪女孩去一家又一家公司面试直到她最终接受试用；

而现在，这第三个礼物……

女孩收下了那份沉甸甸的礼物，那份男人沉甸甸的爱意。

忽然餐桌边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女孩的思绪。

“哇，好辣。”

“小安子你想辣死人啊，你喜欢吃辣也不要这样坑害人民群众嘛。”

“对了小安子，你好像也不是很吃辣啊？”

“不过说实话还蛮好吃的。”

男人不好意思挠挠头，像个孩子。他轻轻夹了块酸菜鱼放入女孩碗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女孩会意地笑了笑，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女孩知道，男人做这么辣的酸菜鱼，是因为这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是因为她喜欢吃辣。

女孩低头吃鱼，任眼泪伴着鱼肉吃进肚子，吃进她的心里。

男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转移众人的目光，他只好站起身来陪不是。一边塞了张纸巾给馨。

这时候有人说话了，“好像馨比较能吃辣吧，你做这么辣的酸菜鱼不会是……”

男人看了看不怀好意一脸坏笑的珊，忽然拍拍脑袋豁然开朗地说，“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当初好像说好了要请你吃一顿饭托到今天才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珊我敬你一杯。”

男人一番聪明的解围倒闹得珊不好意思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应该惩罚惩罚小安子……”

“惩罚他没用，我们应该惩罚馨……”

不知道是哪个馊主意。

“对，罚馨喝三杯。”

男人为难地看了看馨。

“不要了吧，馨不能喝酒，况且……”

“况且什么呀？”

馨看男人腹背受敌，只好展颜一笑。

“三杯恐怕喝不了，我喝一杯意思意思吧。”

众人不依了，男的挡住男人，女的一边硬要馨喝三杯。

男人没法，只好眼睁睁看着馨被人灌酒。

喝了两杯馨实在喝不下了。男人看馨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挣脱几个好朋友善意的手冲过去夺过馨的酒杯。虽然气势汹汹但动作却很优雅轻柔。

“馨喝不了了这杯我替她喝了吧。”

“不行，馨喝一杯你应该喝三杯。”

众人不依不饶。

男人看了馨一眼，二话不说连灌三杯。

女孩的眼眶越来越湿润。十年前，男孩为女孩醉过两次，一次是在女孩毕业酒会上为她挡酒；还有一次是圣诞节女孩说可能要和别人出去过圣诞男孩喝醉了等了女孩一夜信息……

女孩想着想着轻轻拧了男人手臂一下，嗔怒道“说了喝酒不能超过两杯，你刚才又喝了三杯……”

男人听懂了女孩责骂中带着的关心。

“没事，为你喝多少杯都值得。”

十年前分手时男孩对女孩说，这辈子我只为你喝醉过，只为在想你的夜里失眠过，而且，这辈子，我也只会为你一个人，守候一辈子。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你要记住，有那么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守候着你。那就是我，我永远离你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这是男孩在喝醉了对女孩说的真心话。酒后吐真言。

十年内，男人给自己的十年一个总结。

十年前，我有爱情可是没钱；十年后，我有钱了爱情却他妈跑了。

人他妈活着，到底是应该要爱情还是要钱啊。

男人有时候会问自己。

类似当今流传的一句话：人呐，50岁前用命换钱，50岁后拿钱买命。

男人忽然搞不懂自己。

“对了小安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咋样啊？别告诉姐姐你还是光棍协会的会员啊？”

男人没有理会众人的嬉笑，而是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女孩馨。

然后表情故作夸张地说，“哎，我是没办法，缘分未到，强求不得。”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苦涩。

女孩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只是在等一个人。

“他说过，会为一个人守候一辈子的。”

女孩心想。

饭后，自由活动。

男人走出客厅，习惯性点燃一支烟。

女孩跟着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一个人啊？”

女孩明知故问。

男人还是讪讪一笑，可爱的模样。

“没什么，缘分还没到罢了。”

女孩掐灭男人手中还没抽两口的烟。

“以前你好像不抽烟吧？”

男人笑笑，“一个人嘛，寂寞时抽根烟解解闷。不会上瘾的。”

女孩忽然怔了怔。

男人忽然问，“你呢，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恩，朋友帮忙找了几个，不合适。”

女孩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女孩在心里笑了下。

“他还是在乎我的。”

“哦，那可要抓紧时间了，岁月不饶人啊。你看我　，现在想找可条件受限啊，老了啊。”

男人微笑着说。

女孩啐了男人一口，“哪有啊，你这叫老了那我不成老太婆啦。”

男人呵呵傻傻一笑。“哪有，我说过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漂亮那么年轻的。怎么可能老了呢？”

女孩柔软的心底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漂亮最年轻的，永远都是。”

“怎么可能嘛？人总是会老的。”

男孩不依了，“怎么不可能嘛，我说可能就可能。”

那是男孩十年前对她说过的话，虽然过去这么久了，可她依然清楚地记得。但她没想到男人也记得这么清楚。　

女孩忽然没有说话。

十年前，男孩没有和女孩吵过一次架。

每当女孩缠着他时问他为什么我们不会吵架啊男孩都这样回答，吵架又不好玩。为什么要吵架啊？

当女孩还是喋喋不休时男孩就说，吵架容易让人变老我不要你变老所以我不和你吵架!

女孩忽然开口了，“我发现你成熟了很多...”

男人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和小朋友说话呢。”

“所以我说你成熟了嘛。恭喜你啊，变成了个大朋友。”

“哦，这样啊，谢谢夸奖。”

男人苦涩得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成熟有什么用啊，可惜没人要啊。”

“说什么悄悄话呢小安子？”

“我瞧着就有点不对劲，你们俩把我们撂客厅就不见人了...”珊和几个朋友边说边走出来。

男人幽默了一把，“这还不好，我把家都让你们折腾了，让你们有彻底的宾至如归的感觉

啊。”

珊啐了一口，“去，”然后转过身对馨说，“哎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分了，原本我还挺羡慕你的你看...”

男人朝珊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男人又想到了分手的时候。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女孩生气地说，“好像你们男生总是喜欢得到个理由才安心被甩，像我们宿舍那个……”

“难道这还有什么意义吗？分了就是分了，要个理由不是累赘呐？徒增心伤，有什么意义

呢……”

男孩等女孩静下来才轻声说了句，“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女孩忽然不再说话。她咬咬牙恨恨地说，“好，你既然坚持要理由。那我告诉你。你既没

钱，还喜欢穷浪漫，不够帅，做的饭又不好吃，又不成熟，...这么多够了吧...”

男孩愣住了，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缺点。

男孩点点头，放开了紧抓着女孩的手。

女孩跑回了寝室。

男人忽然转过头问身旁的女孩，“我，还有那么多的缺点吗？”

女孩微微一愣神，“恩。”

“不是吧，我感觉我改了好多啦...”男人孩子似地挠挠后脑勺，语音提高了几倍。

女孩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没，没...”

男人追问道，“什么没，没，没啊...瞧你前言不答后语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女孩红着脸直摇低垂的头。

“哦，”男人故意拖长了音，“那...你的意思是我改了喽。”

女孩不好意思地垂着头，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男人适时地解围，“好啦，不逗你啦，瞧把你紧张的。”

女孩抬头啐了男人一口，口中暗骂了一句坏蛋。

男人听到了微微一笑。

“恩，夜深了，外边天冷，我们进屋去吧。”

女孩点了点头。

男人想，她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客厅里熙熙攘攘的朋友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男人看了，微微一笑。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宾至如归的感觉，家的感觉。男人还想，如果这个家再多个女主人就更完美了。男人想着看了眼身旁的女孩，没想到女孩也在看着他。看到男人转过头女孩忙转移目光，双手不停拨弄着衣角。男人想，她还是个害羞的小女孩。

十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人，还有事。

感情，谁能说得准呢。

十年，男人一个人，在思念里熬过了十年。

他一直在等，因为当初她教会了他--坚持。

男人忽然半开玩笑的对女孩说，如果有个人想追你，你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女孩愣住了。

男人解围似的笑了笑，开玩笑啦，小笨蛋。

女孩垂下了头。

男人继续说，如果，如果你还会给我一次机会重来的话，我想我会好好珍惜的，虽然，虽然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缺点没有暴露出来，但是我想，每个人都有缺点，我会改的。

十年了，男人苦涩地笑笑，接着说，你很难想像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很想你，我都开

始怀疑每天我只要干三件事，工作、呼吸、还有想你　。我想，这辈子，我是放不下你了……

女孩忽然抬起头看着男人。

男人看着窗外的街灯。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

十年，女孩花十年事件，终于懂了男孩。

十年，轮回的是千年不变的爱恋。

有人看见，男人牵着女孩的手，走进了那座神圣的教堂。

忆语梦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