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变数,奇幻而不可捉摸。
冥冥之中,生命像一粒圣洁而无形的种子,在浩瀚无际的天国里随风飘荡,悠哉游哉无所归依,而一旦不小心跌落尘埃,从此结束虚无缥缈的遨游,开始在坚实的大地上站立直行。沐浴着雨雪风霜,滋生出七情六欲,濡染凡尘烟火,历尽艰难曲折。不论你是否情愿都无可选择,每多失望而又充满期待。不论丰饶美丽的沃土,还是干旱瘠薄的沙漠,甚至嶙峋山石陡峭绝壁,都得坚韧地立足生根,顽强地发芽生长,至于日后开花结果,那是另一码事。播种在于人,开花由风去。
我出生在苏北平原上一座偏僻小村,刻骨铭心的贫穷和饥饿终身难忘。那时总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吃饱肚子穿暖身子。幼年到青少年时代单调枯燥,寂寞寡味,小学三年级适逢文化大革命,没有书可读。夜晚遥望远方的光亮发愣,那是县城东方红化工厂高大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喷着磷火,映照着县城的夜空,撩拨着少年内心深处蠕动的欲望,诱惑着走出土地稚嫩脆弱的梦想。二十岁以前只上过一回县城,仿佛就在昨天。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班上几个小同学怀揣五分钱的票,徒步三十华里到县城看《收租院》。看完电影浏览一遭仍未尽兴,忽发奇想去参观九华楼,当时县城最有名气的大饭店。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板壁和楼梯漆成朱红色,显出庄重大气高贵肃穆,在我的眼里就是巍峨的宫殿。我们轻手轻脚地踏上木质楼梯,生怕发出些微声响,招致高贵的城里人们的呵斥驱赶,就像耗子害怕撞见猫一样。又在二楼遛了一圈,贪馋地盯着吃喝的人们那不停蠕动的嘴巴和下颔,印象中那时人们的吃相似乎比现在文雅得多了,喝酒也不像如今这样仿佛末日来临一样的拚命,而且好像饭店里没有什么喝酒的人。我们斗胆探听了面条的价格(谁敢问饭菜的价格呀),阳春面一毛二分钱一碗,杂烩面一毛五分钱一碗,可惜身无分文,请自己的肚皮谅解吧,没有口福一饱眼福吧。那年我九岁。多年以后在县城工作了,常想着到九华楼撮上一顿,终于没有。九华楼已经拆迁移址重建,这一愿望无法实现了,也算一件小小的憾事。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有很多机会去做,却一直推迟而没有去做,等到迫切地想做、非做不可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有些话一直没有机会说,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已经说不出口了。也许人生本来就是阴错阳差,种豆得瓜,南辕北辙,充满着大大小小的遗憾。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走出了土地,在小城里生活。但我忘不了父辈们艰难困窘的日月,勤劳节俭的品德,敦厚正直的秉性,纯朴善良的胸怀……默默耕种而无怨无悔。忘不了儿时的伙伴们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有靠劳动致富和打工挣钱养家糊口的,付出的也是十足的艰辛和廉价的汗水。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农民的血液,盐碱土的滋味沁入了骨髓。我十分珍惜手中的饭碗,谨慎对待每一个工作岗位,认认真真去做每一件事情,不一定做得很好,但是一定非常努力。有了温饱,实现了童年的梦想,我才意识到,人活着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而且也应该做许多事情。
每个人都无法拉长自己生命的长度,却可以用辛劳和汗水来增加生命的宽度和厚度。有限的人生蕴藏着无限的潜力,关键在于自己的挖掘和把握。一个人的尊严、自信与价值在于不停地劳作和为社会奉献,尽管这奉献因能力水平等多种因素,而有大有小或多或少。世界变化快,人生多无奈。竭力揣摩别人,看别人眼色,适应别人而活,实在太累太累了,弄得心力交瘁未必能讨好,事实上你也不可能讨好每一个人。倒不如认清自己,去走自己的路。画家达.芬奇说,劳动终日,可得一夜之安眠;辛勤一生,可得幸福之长眠。一辈子辛勤地工作与劳动,对于一个平凡的人生来说也就大可自慰的了。我崇尚耕耘播种,劳作不息。我把工作之余可以用来喝酒打牌唱歌跳舞泡吧垂钓的零星时间,都交给了读书写作。青灯黄卷,乐此不疲。
人的一生还是需要多读一些书的。我在应该读书的年龄读不到书,根基不扎实,认识肤浅,底气不足。这些年来努力弥补,抓紧亡羊补牢。书本教会我许多知识,文学给了我很多自由。时间长了,觉得身边的人和事蛮有意思的,学着编写成小说,也写散文随笔等,顺带抒发内心的情感。祈望岁月的深潭尽情淌成旷达的清溪。
一个人要干点什么,怀着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精神,不停地迈向人生既定目标,如果不是在汹涌激流中沉没,再也浮不出水面的话,那么,总是可以在若干程度上实现自己的初衷的。
庄稼不长年年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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