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木板雕花的床上，听着西塘人家的话语入眠，夜半醒来，窗外一片寂静，夜幕倒映水中，再睡又醒时，微露晨光，推开木窗，窗外一片蒙蒙，水雾中垂柳和天色为一体蒙蒙在水面，一条小舟恰摇橹而过，对岸有人在河里洗刷物体，也有淘拖布的声音在静静的蒙蒙中清楚而连贯。

对于向往江南的我，此刻在江南真实的蒙蒙灰色和烟火生活中，有一种深切的欢喜与感动。用相机抓下了这晨昏不明的时刻，仿佛看见青石上露珠的痕迹，还有从时光深处走来的女子。

从周庄回到苏州再到车站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嘉兴车站门外叫客的人好几堆，之前已经知道到西塘的车6点以后就没了，打的价格是80元，一番讲价被卖了三次以后总算坐上了西塘的返程车。转念想如不是这样的转卖也难得看到嘉兴整齐的房子干净的街道，这是苏州不具备的繁华。

下了的士，一个高大帅气干净的男人热情的给我们介绍住房，和男人交谈并提出先看房再说价。走过普通的半条街转入一个青石巷子，那一刻的感觉宛如掉进了时光隧道，回到了旧时代。时空转换太快，也至于如在梦幻中不能相信两边的店面和那夜色中反射波光的河水温柔而宁静的影。

灯火透明处是各种特色店，此刻，异常敏感的是香味。走过一座桥，沿着屋檐的廊柱转过，河上停满小船，今夜坐船已然不能，本是计划夜尝西塘夜景。再转过一座比较大的桥，下去有一家饭店在河边生意出奇的好，在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卖线装本的店上了二楼，房内家具皆为旧时，雕花大床还有白色蚊帐，楼板纯木铺成，闪着木质光泽，窗是细木格子，推窗而望，月上柳梢，柔波轻濯，微风轻薰，小舟轻摇，大红灯笼在夜色的白墙青瓦中吟咏景致。于是不顾考虑急切要求成交。也因如此，夜里被发着异味的被子折磨，并且衣戴整齐的睡觉才明白错误有多严重。

放置好随身物品，邀约西塘的夜色，小船停止了航行，若说航行过于抬举，它们的生命始于斯逝于斯。岸上人家的灯笼映入水中微微荡漾，沿来时的路折转，那家之前联系的有凉台的人家就在不远处，烧烤的味道在夜色中更敏感嗅觉。烤了一些菜吃起来绝对川味，买了一盒特色芡实糕，煮了一碗面条，味很一般，吃得很香，要了啤酒举杯时才知道这夜的酒、面是有特殊意义的。

在对岸人家浆洗急骤的水声中，西塘的美和生活更为浓郁。慢慢游走慢慢欣赏，一家店外挂着许多水乡图，打着油纸伞的女子，乌衣巷口低颜羞涩的对望，青瓦下的含蓄，石板路上的翘首，如此，也想留几张。

看过雾色的晨光，走下楼翻看线装的笔记本，沿着河边的青石路慢步，桥边一些学生在老师指导下写生，除了周末，西塘不收门票。一些居民在河水洗涤被子，水不是想的那么干净，打捞人员划着小船在河里穿梭。西塘的河面相对周庄更宽更有韵味，房子更本真，情调更真实更质朴更生活，或许是因为它名气不如，或许它在浙江，乌镇比它出名。

河岸的小巷在青瓦白墙的房子中仅容两三个人通过，每隔几间留出空间直通河面，既方便又采光良好，想来冬季还很保暖。巷内卖一些特色小吃，买了一串搅搅糖硬要我吃，只是因为说能治咳嗽。走了一段不见头，居民说再走一段路是博物馆，肚子饿了，转回头走进一家小店，要了特色的粽子、面条还有稀饭，粽子里面包着鸡蛋。面对粽子感慨为何只有一个肚子，不然这么好吃的粽子是该吃很多的，除了此地，哪里还有呢！

吃过粽子摸着滚圆的肚子，随便拈条巷子穿梭，地面的青石年代久远，磨得光亮，砌着花纹，多是铜钱型，这个拙政园铺得最多，那里还铺了很多花，意思是花钱，花出去的才是钱，也暗语钱多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花。巷子里的部分房体墙灰脱落，裸露出烧制的青砖，一些砖风化得已不成型，窗格的雕花异常精美，巷子与巷子穿插见不到底，这样的巷子夜里是不敢独自走过的，即使白天看来也阴深恐怖。这些砖经历了时间和岁月的风华，曾经走过多少人，走过哪些人，想来是颇有意义的事。

在巷子中忘了尘事，忘了流年，一种旧时光的交替，若换上青衣，该是那个时代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炒青豆的味在巷子里曼延开来，河中桨声不绝，路上行人多了起来，沐浴着阳光的西塘洒上了温暖的颜色。

不同的巷子不同的韵味，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喜欢，不同的发现不同的欣喜。午时找了一家有名的老酒店，依在伸到河边的栏杆旁，微风徐徐，一碗米酒，一瓶花雕，一份荷叶粉蒸肉，几碟特色小菜，那样的感觉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即使周庄也比较不了的惬意和舒服。

米酒很甜，类似我们这里的醪糟，或者本就是，只是取了里面的汁液而已。花雕实际就是黄酒，看起来很不错，喝起来实在是不习惯，喝了一杯已经很难受，在阳光下头晕晕的，赶紧回店里睡觉，醒来头疼欲裂。文字里说花雕很柔和，一如江南，温柔的东西里面蕴涵实际很强硬，若贪恋必然受痛，果然。

本是打算去杭州买紫砂壶，遇到一家店，店主说他来自宜兴，真正的紫砂壶在他这里比在超市便宜，和他聊了会儿，最后选定了一个，特快给朋友，想到还有几天的旅途，取消了自己买的想法。也知道了正品上好的紫砂壶是表面有砂砾，而不是那种很光泽的。价高的壶是因为匠人的声望和技术，而且是不可复制的。

坐在店外的凳子上，阳光斜射在身上，有一些闲适的雍懒，一条白色的狗溜达来此悠闲轻嗅，时光在那一刻停滞，内心无争无夺，干净而淡漠。夕阳西下时在旅店外要了一壶西湖龙井，河中游人荡于水面，喝一杯茶，沁入心扉的香暖。

坐在水边的饭店，要几个炒菜，听舟楫的声音，那盘椒盐南瓜又香又脆，送子来凤桥上人来人往，西塘又入夜色。品读西塘的线装笔迹上写着：千百年来，西塘一直默默守侯着，江南水乡小镇的散漫与宁静，带着一点孤寂而落寞的味道，雕栏犹在，朱颜已改。对，西塘如此，散落，落寞，但是个性，丰韵，不做作、不张扬，媚而不妖。

买了船票，荡在西塘的水面，艄公轻摇，小船悠悠，水波散落的涟漪在夜色的映衬下很快消散。夕别的月亮落在柳梢，时光又去了一天，想着明日的离去，渐渐迷离，更多不舍，愿这样留下来，愿这样淡忘人尘，愿这样遗忘流年，愿这样挚手相伴。

又是一夜，水乡无限扩散，把水声和浆橹，梦一船月色。醒来装好买的几本线装笔迹，吃几颗西塘小粽子，在店家挽留声里，惜别。这是梦里的水乡，这是真正的江南，在青石板和浆色的悠悠时光中，看到了油纸伞，还有花雕米酒的香甜，即使醉在水乡，情也酣甜。

那宁静的夜晚和平静的心，不会出现在它处，只有梦回西塘。所有的最真的故事在西塘的水中沉下，指间触摸的水纹，默数来时的路，除了你，一切苍白。在巷子中穿越了千年的沧桑，许愿的河灯四处漂泊，寂寥的烟花在灰暗的天空中点燃希望，西塘一次次跃然心上。

在波光中走过西塘，还有身边飘香的女子，如果可以选择，繁花落尽，我愿在波光中，就这样，就这样，与水流淌，若能，还想，还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