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我的老家位于竹山、房县、郧县三县交界的海拔1800米的沧浪山麓,那里偏僻贫困,民情淳朴,人民渴望有人来开发沧浪山,激活沧浪山……)
老 家 行
奶奶去世三年满,我回老家竹山沧浪祭奠奶奶。
骑车至罗家因路不通,我便徒步登山。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怡人,林木葱茏,蜿蜒向上青草丛生的小径上不时有小动物跳蹿。我独自登山,虽有些寂寥,但因回老家的心情不一般,脚步轻快,半个小时便登上了山梁。极目远眺雾霭中叠翠重峦,举步踏上家乡土地的一刹那,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仰望似乎更蓝的天空,呼吸似乎更鲜的空气,一口气跑下了山岗。
来至公路,看到放牛回家的远房舅舅,叫声:“舅舅”。好一会儿他才认出我来。他扛着一捆柴,说是顺便供灶口。拿着鞭子吆喝着牛。我陪他边走边聊,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他说:“腿疼得厉害,有时站不起来。”我掏出一些钱给他让他买点儿药,他无论如何也不要,说:“你刚买房子正缺钱用,我腿疼已是老根儿,治不好了……”他不住地催我先走:“牛身上有臊味儿,你先走吧,先走吧!”我说:“牛味儿是青草味儿,我不嫌。”他还是尽量将牛赶到靠他一边儿走。
一个刚死了光棍儿子的老母亲,七十多岁了,白发中寻不到一根青丝,正伏在堰渠边洗鞋子。听说前不久与她相依为命三十六年的儿子死时,她哭死过去了,其情境极凄惨,是全村人筹粮筹钱筹棺材将她的儿子安葬的。听见我喊她,她连忙吃力地爬起来,蹒跚地向我挪步,用一只手放在眼睛上遮着不太耀眼的阳光打量我,我连忙拉住她的手介绍:“奶奶,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月清呀!高坎子上的。”她明白过来:“是月清呀!”眼圈一红,就要哭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打开包将所带的水果、白糖分一些给她。她一个劲儿地说:“月清呀,让你花钱咋要得呀!要不得呀!”我走老远了,还听见她嘶哑的声音:“月清,要你花钱要不得呀!我来生变鸡子下蛋还你的情……”声音颤颤巍巍传得老远。几许忧伤,几许苍凉袭上心头,鼻子酸酸的,我只想流泪……
到叔叔家时,爸爸和妹妹已经倒了,他们从公路乘农用车来的。家中已聚有不少乡亲,见我回来,甚是欢喜,忙又添来花生、板栗、红枣干……等弟弟到来时,叔叔家便成了聚会堂,一河两岸的乡亲都来了,热闹非凡,接着便是挣来抢去地邀我们去他们家做客,吃饭的顺序排出来之后,大家皆又欢喜起来。
生活条件虽不是很好,但家家的饭菜都不甘落后,各家自有各家的特色:你家有酸洋禾,我家有泡大蒜;你家有自酿的高粱酒,我家有绿豆大肠红米粥……表嫂还让丈夫驱车四十多里到对峙河口买来卤菜、凉拌菜。
勤劳、善良、醇厚的家乡人啊,你们总是尽心尽力地用盛情去装载所有……
按惯例,我们回老家时间再紧,至少也要玩两三天,何况我们姐弟几年没有来了。五、六月间正是农村插秧看水、玉米追肥、割麦脱粒的大忙时节,可是每天总有人抽时间陪着我们,我们过意不去,百般谢绝可他们还是不肯丢下我们。
袁家表伯家离叔叔家有四里多路,六十二岁的他患有严重风湿病,一连三天他都拄着拐杖,步行往返,说是与爸爸患难之交兄弟情长,我们姐弟又有知识又懂礼貌,在一起玩儿不够。樊家表伯白天劳累一天,晚上还与爸爸促膝而谈,感激爸爸对他儿子的劝说,儿子、儿媳对他孝敬多了,还说上次爸爸给他带的治胃疼的药疗效很好,还说不久前有个外商在乡长的陪同下来视察沧浪山,准备投资建厂……
到了给奶奶上坟祭奠的时候,全村人白花花的跪倒一片,念记奶奶生前是个知书达理的贤能人。此情境让我再一次流下了泪……
三天的时光似乎太短暂了,我返途再次走在山间小路上,青山依旧苍翠。景色依旧迷人,但我的步子却没有了来时的轻松。
无法形容的家乡人人啊,看到你们的身影,听到你们的话语,想到你们的梦想,潮湿的心总涌动着甜蜜的酸楚。我同你们一样衷心期盼时代的春风有力的吹开脚下那方贫瘠的土地,期盼快快有人来开发憨实的沧浪山、激活有情的沧浪水,期盼可爱的家乡换上靓丽的容颜……我同你们一起以最虔诚的心、最纯真的情、最热切的意来祈祷家乡的富裕、安康、美丽……
山路是崎岖不平的,路依然脚下延伸……
(写于2004年10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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