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门,被称作嵊州的“青藏高原”。走在贵门的盘山公路上,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摩托车队。他们穿着白大褂,背着“十”字药箱,风驰电掣地从你身边一闪而过。
他们是贵门乡卫生院的医护人员,是奔驰在“高原”上的“摩托医疗队”。队长竺洪文,队员傅红斌,王宇,钱仲民,金海燕,郑宇飞,吕国寓,黄丽萍。
这个队长有点傻
队长竺洪文也即院长竺洪文,他生在山区,长在山区,工作在山区。35年的岁月,他一直守着山区。
里南,贵门,每一个村庄,每一条山沟,他都了如指掌。
无论走到哪个村子,大人们一律喊他“洪文”,小孩子叫“竺叔叔”,没有人叫他竺医师或者竺院长。
竺院长的办公室在医院的二楼,我们去采访的时候,他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一边和我们打着招呼一边用毛巾拭擦办公桌的灰尘。灰尘很厚,看起来这屋子被冷落很久了。
医院坐堂门诊,跑责任村义诊,慢性病随访……摩托医疗队的工作内容,竺洪文一项不落。前两年,他是队长,他的摩托车总是冲在前面开路。这两年,竺洪文从摩托车升级到小轿车,队员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竺洪文常常是驾车的司机。
“别人是公车私用,他是私车公用。”队员们说他们的队长有点傻。
可是不傻行吗?竺洪文反问。贵门乡幅员辽阔,下辖大大小小10个行政村,而医院实行24小时电话预约。24小时内,无论哪个病人的电话打进来,医护人员都得风雨无阻,义无反顾。
就说4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吧。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值班医生傅红斌接到了金银坞村的一个电话,说是那边的一个脑瘤患者痛得在床上打滚。天下着大雨,金银坞村又隔着五六公里的路程,骑着摩托车,竺洪文如何放心得下?一个骨碌,竺洪文就从床上跃了起来,二话没说,就载着傅红斌直奔金银坞村。
院长,队长,司机,或者“洪文”,或者“竺叔叔”,竺洪文在“嵊州青藏高原”的身份就不断地这样变化着。
冰天雪地夜行人
傅红斌是摩托医疗队的老革命了,从23岁那年到贵门乡卫生院,一呆就是8个年头。
8个年头了,傅红斌难得有机会和家人过一个团圆年。今年算是例外,不过,初四那天他就返回医院值班了。
正月,医院静,静得只能听见树上积雪抖落的声音和鸟雀从窗前飞过的声音;今年,天冷,柴垛和屋檐下到处悬挂镰刀柄粗的冰棱子。寂寞的冷中,傅红斌熬到晚上10点就睡下了。电话就在那个时候响起,是新萌村一户人家打来的,叫快点赶去,电话那头人声嘈杂,脚步慌乱。
初四的贵门,到处是积雪,到处是冰冻。骑摩托车根本不可能,傅红斌换上棉皮鞋,打着手电孤身上阵。
路滑,傅红斌就尽量靠路边积雪的地方走。积雪深,脚踩在上面,吱呀吱呀响;脚踩在上面,雪就往鞋里钻。没走几步,手电也熄灭了。
到村子,已是晚上11点半了。
病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家盖了新房子,正月里众亲友都来道贺,大家围在一起喝喜酒。小姑娘开心,所以一杯接一杯地喝黄酒,喝到后来,大吐,再喝到后来,满口胡言,神志模糊,在院子里舞醉拳,几个男人都拉不住。
傅红斌到她家的时候,众人早从酒意中惊醒,大家围着小姑娘团团转。
打开十字药箱,取出听筒,心跳呼吸的常规检查后,傅红斌在众人的帮忙下,给小姑娘打了两瓶吊针。药下去,小姑娘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一直忙到凌晨3点。
主人感激,搓着粗手掌一迭声说,正月里吃饭喝酒没想到你,生病才想到你,真是不该。
主人要烧点心,傅红斌不让,他的双脚早冻成了冰砣子,再说明天还要上班,他只想早点回医院,洗个热面孔,然后一头扎在床上。
深一脚,浅一脚,凌晨四点,他才到了医院。
正月初五晚,又是出诊,这回是一位焦急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里,那男人吼着吼着就哭了。他吼,医生你快过来,快来救救我儿子,针打错了。
小孩只有几个月大,感冒,在市一家医院配了几支青霉素。乡村打针麻烦,要赶几路里到乡卫生院来,于是做父亲的拿了针剂央求本村的一个老赤脚医生帮忙。谁知半瓶的药剂用了一瓶,针打下不久,孩子就大哭,脸都涨成紫红色。
那父亲急得冒出冷汗,嚷嚷着要老医生偿命。
傅红斌风风火火赶到,一边安慰那父亲,一边检查、听诊、开药、用热毛巾敷小孩屁股。小孩渐渐止了哭声,做父亲的才舒了一口长气。。
“其实,下大雨或下雪的日子,我们就不能骑摩托车了,要不院长开车送我们下乡,要不就步行。”傅红斌说,其实,摩托车队也不能称之为“队”,出去的时候最多就两辆,四个人,声势也不够“浩大”。
那些大山的留守人员
嵊州的最西边就是玠溪村,那里离贵门足足有15公里。玠溪原本是一个乡,周围零星着许多小山村,玠溪于是成立了一个医疗点。两个人驻守,钱仲民和金海燕。他们是摩托医疗分队。
和乡卫生院一样,只要接到村子里打来的电话,无论山有多高,路有多远,天气多恶劣,这支小分队就整装出发。
摩托车,白大褂,十字药箱,队员钱仲民和金海燕的装备就是这些。
山村的日子寂寞而单调,山村的日子平静而又充实。在钱仲民和金海燕,他们已经习惯了寂寞和单调,他们只感觉到日子的平静和充实。
金海燕的家安置在城里,可是,一个月她最多回去两趟,有时甚至一次也不回。
不仅是玠溪的两位,所有的队员都如此。城里的灯红酒绿,离他们是如此遥远。
队长竺洪文每次回家,只知道带着儿子去国商超市看看,其它的场所,他就不知道了。你问他的责任村里有几个小孩,几个妇女,几个老人,几位外出打工者,抑或几条弄堂,他都如数家珍,可是你若问他城里有几家大酒店或者有几家茶楼,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队员王宇老家在三界,一月平均回去一次,老婆说再这样下去,儿子都会不认识他了。这家伙从05年来贵门,两年多来,竟然把他的摩托车路程表都开破了。
一个队长,七个队员,他们几乎个个是全科医生,外科内科,妇科小儿科骨伤科,科科都会,其中两位医生已经考取了全科医师证。
下乡村慢性病随访的时候,队长一声令下,留下一人门诊,一人药房,其余六位就兵分几路,各各奔赴目的地。
这时,你若是行走在贵门的山路上,你就会看到他们白色的身影一阵风地从你身边疾驰而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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