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让世界充满爱一半的灵

发表于-2008年11月19日 上午10:50评论-0条

方才看了一个有关中国流浪儿童的电视节目,教我甚是感慨。

我想,外表的华美未必渐染心灵,而心灵的华美往往却能通过表面来释放。那些鹑衣百结的流浪儿童使我茅塞顿开,他们的内心世界高洁而又清廉,却无从释放,张扬的个性反倒令我们感到不胜厌恶,其实这是我们的错觉,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

这些身躯囊揣的流浪儿童,浑身上下无不残留着被凛冽的生活侵袭过的折痕,他们的眼神中诱发着恻隐的渴望与生活的憧憬,令人感觉苦楚。

据有关部门调查,中国大约有将近100万无家可归的儿童浪迹街头,这些本应坐在教室中的孩子为何会沦落街头呢?绝大部分源于父母离异或错误的家庭教育,这些孩子都曾在不同程度上遭到父母侮辱、诟骂、殴打和虐待,而这正是自尊心极强的他们离家出走或被迫赶出家门的原因。

记者访问过这样一个被某救助站救助的孩子,年仅15岁,从他竭蹶的眼神及深沉的谈吐中我却能感到他的心理年龄与实足年龄的巨大差距。我不知道如此懂事的孩子沦落到这种悲惨地步究竟是谁的错,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他不应过着流离转徙、饥肠辘辘的流浪生活。

在汩汩的泪水中这个流浪儿童讲述着自己的流浪历程,至此,我将以第一人称的方式为他描述一下整个历程的来龙去脉。

……

原本我也有一个与普通孩子一样完美的家,但我的家庭中更多的是不幸和战争。因为父母关系极不和谐,他们时常吵架,吵完之后两个人便一起哭。我呆在角落里爱莫能助,因为这种事发生的太多便束手无策了。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拯救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我们的家,我感到很茫然。

我的父母忍受不了这种战乱和窘迫,便选择了离婚,他们没人抚养我,各奔东西。我心里充满悲痛,手足无措,便从此踏上了狼狈的流浪生涯。

起初我以捡垃圾、乞讨谋生,可一到冬天我便无所适从,为了生存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一天晚上,我去工地上偷钢铁被人发现了,那人提着棍子一直追我,追了很远仍然不肯罢休。我浑身抽搐,双腿跑不动,便情急之下跳进了一潭湖水中。这样那个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但是他的漫骂声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不肯散去。

我从冰冷的湖水中爬出来,瑟瑟发抖,我用力抱着自己的肩膀,希望有个好心人用温暖的怀抱将我包围起来,但我知道,没人愿意接受我这样的孩子,我在他们眼中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他们的眼神中是无尽的冷峭。

这时,一个噙有香烟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我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服,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手中正在燃烧的烟蒂。

“把烟头给我吧!”我扯着那个男人的衣服祈求着。

“你要这个干什么?”男子恶狠狠的说。

我不敢讲实话实说,我知道他宁肯将烟拽入湖水中也不会施舍地丢在我的手心里。

“我用来放鞭炮,可以给我么?”我继续哀求着。

男人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将烟蒂用力吸了一口,丢在了地上,继而扬长而去。我用感激的目光望着男人的背影,我想说声谢谢,但我没有,我知道这聒耳的声音没人听在心里,兴许选择渊默才是最好的办法罢。

我捡起那个正在燃烧的烟蒂,飞快跑回了我的家。

我家就在一个高速路下面的下水管道里,虽则简陋萧飒,但那是属于我的世界,每到夜

里,我总会躲在里面思考问题。

我拿烟蒂点燃一堆野草,这是我用来睡觉的床铺,它被我无情地燃烧了,似乎意味着我的生活也要焚为一片灰烬,可我必须这么做,为了生存我必须放弃许多东西,我的尊严、我的人格、我的虚荣心,甚至是我的生命。

望着温煦的火焰将家照的光芒熠熠,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这虽然是一簇小小的火焰,却燃烧了我的生命,这一刻我感到很温暖。

可这毕竟不能维持生活,有时我一饿就是几天,一天也捡不到几个矿泉水瓶。更让我感到寒心的是,别人宁愿将那长毛的馒头丢给狗,也不愿丢给我,我多么向往狗的生活。

这样下去我会死在大街上,但我不能死,我不能歧视自己的性命,我要活下去,哪怕是采取任何一种手段。

我知道不能再做偷鸡摸狗的事,这曾让我蒙受无数次的创伤。想到解决生活窘迫的权宜之计,我很快联系到了我的爸爸,尽管我并不想承认自己还有爸爸,但为了生存我必须这样叫他,否则他又怎能将那狗都不屑于看一眼的馒头丢弃于我呢?

来到火车站,我偷偷搭上了去往父亲家的火车。火车不是很长,却很慢,我感觉搭乘这车还不如自己徒步行走来得快些。

经过两天两夜的殷切期盼,终于抵达了父亲所在的城市。这两天两夜我一直没有合眼,我知道如果闭上眼睛,兴许就会错过那一站。

经过一番打探,我找到了父亲现在的住址。望着座高耸的公寓,我望洋兴叹着。我想,大约父亲得到了他的理想生活,但不知为什么,望着华丽的公寓,我的眼睛里却猝然浮上了酸楚的泪水。大概出于妒忌罢,我擦干眼泪对自己说。

在门口踟躇良久,我终久还是敲开了那扇门。开门的人是一名男子,衣着整洁、精神昂然,看上去是一个幸福的男人。若不是看到他嘴角的伤疤,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父亲。他比先前年轻了许多,毫无畴昔颓丧,他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理想生活,我望着他笑了笑。

父亲看到我很惊讶,怕是此刻牵强的笑容震撼了他。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同意我走进那扇沉重的门,从他无措的眼神中我赫然感到恐慌,兴许走进这个家门的选择是错误的。

父亲和一个女人组建了崭新的家庭,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生活的一直很不错,但自从我来到这里,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矛盾。

一天晚上,那个青面獠牙的女人发了火,她打了我,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她一直骂我,一直打我,而我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这时,父亲酩酊的回来了,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莫名的怒火,他戳着我的额头叫我滚,说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望着父亲那双无情的双眼,只能将眼泪吞进心里。尽管他的身体在摇晃,他的手指却笃定地指着我的额头,他并没有说醉话,这足以歼灭我的坚持了。

在一个昏天黑地的夜晚,我偷了几件衣服,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12月的冬季越发寒冷,我找不到取暖的地方,人们的眼神告诉我,到处都很冷。很快我又想到了办法的谋生,那便是去我亲生母亲那里,我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或许会很高兴见到我。

偷偷搭着列车,我去了母亲所在的城市。她也有斩新的家庭,我不知道她生活的怎么样,但我希望她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应该去看看她,兴许她能把我留下。

我想起在爸爸那里发生的一切,生怕悲剧再一次降临,即便如此我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她的家门,敲门声比我听到的任何声音都要刺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错了。

就在我百感交集的时候,一个似乎很陌生的女人打开了门。没错!她是我妈妈,她看上去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好看,她终于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了,这是爸爸无法寄予她的。

妈妈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刻的发生,没有多问什么便让我进了家门,她没有牵我的手,因为我的手很脏。

客厅里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是妈妈的丈夫,一副目无余子的派头,很是凶煞。他诧异的望着我,大概以为我早就死了。

我们尴尬地说了几句话,妈妈说吃饭了。这是两天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如此丰盛的晚餐,当然,丰盛也只是相对于我而言。

我们彼此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吃饭。那个男人喜欢吸烟酗酒,我发现这一刻的他简直与我父亲如出一辙,在烟雾萦绕的笼罩下他们脸上总会流露着同样的沧桑与怎奈。

这时,妈妈夹了一大堆菜放进我的碗里。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这样做,我觉得她是那么慈祥、那么善良,我知道她的这个举止感动了我。

与此同时,旁边那个男人咳嗽了一声,并给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妈妈收回自己的手,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眼泪不禁不由地淌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在饭碗里。

这个冬季是那样寒冷,我几乎丧失了生存的勇气。

我哭着跑出家门,谁都没有追出来,他们只是静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亲眼目睹着我的离去,我只能那么做了。

当天晚上我偷偷地搭上了一辆列车,离开了这个城市,像前两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我却不知道去哪,这辆列车的终点在哪。

我躺在列车上竟然睡着,这应该才是属于我的生活罢,随遇而安的流浪生活。

火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我看到了一座繁华而喧嚣的都市,这里令我瞠目,我喜欢这个地方。

我好奇的望着四方,火车站上比肩继踵,人们行尸走肉般的蹀躞着。我的肚子很饿,我迫切希望有人愿意把自己手中的食物丢在地上,哪怕是踩上几脚。是啊,他们担心罚款,我早知道不该奢望这些。

这时,我看到许多像我这样的孩子在火车站附近徘徊,我一眼便能验证他们的身份,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流浪儿童,从他们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鲜活的跃动着。

这些流浪儿童彼此相识,间或聚在一起谈话。他们中的一些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这让我感到辛酸和难过,因为我了解他们的感受。

很快我便同他们打成了一片,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我才能感到真正的欢乐,他们愿意接纳我,他们知道我们都一样。他们慷慨地拿出馒头给我吃,尽管很脏,但我仍然感动,他们才是世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孩子。

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他们亲切地叫我哥哥,这是我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而我只能偷偷地抹泪,却不敢让他们看到我已感动,我想让他们看到一张充满希望的笑脸,我希望他们也是笑着面对生活的。

我们在一起无所事事,惹是生非,跟疯子一样放肆。我们不理会周围这些无知的人们,因为他们不懂我们的生活方式。

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们一起乞讨、一起捡垃圾、一起烧火煮饭吃。伙食拮据的时候,我们都很胆怯,但是只有胆怯才能给我们勇气去偷东西,偷那些在别人不肯丢入垃圾桶的东西,那就是我们需要的。

与往常一样,太阳晒到屁股我们才肯起床。我们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到每天的阳光都是崭新的却不敢正视它,这阳光太刺眼了,谁都战胜不了。

我们饿着肚子在火车站附近乞讨,为了得到人们手中的食物或几毛钱,我们放弃了人格和尊严,我们跪在地上乞求他们施舍,他们会不假思索地踢开我们,像踢易拉罐一样,踢的愈远似乎就愈能体现他们与我们的不同,他们可以胡作非为,而我们没有这个权利。

纵然如此,我们却拥有自由,这是别人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引以为豪。但是,自由的快乐是短暂的,不然每天夜里大伙不会总是抱在一起哭泣。

那天,我忽然看到几个兄弟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又被人欺负了,作为他们的大哥,我岂能无动于衷,我攥着拳头便冲了过去。我知道自己的拳头很可怕,我要让这些家伙望而生畏。

当我跑过去却浮现出另外一副场景,兄弟们手里攥着涅白的馒头,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白,没有任何污染,可是兄弟们谁都没有吃,他们呆呆望着手中的馒头,手足无措。

这时,一名男子将一个热腾腾的馒头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望着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从他眼神中我明白,这些馒头不是施舍,而是援助,我伸出颤巍巍地手接过了过来,却不敢吃这么干净的馒头。

那名男子自己是救助站里的工作人员,专程来帮助流浪儿童,并希望我们能跟着他们去救助站。此刻,我们居然丧失了平日的警惕,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周围乌合之众越聚越多,当我们被送上汽车的时候,人们都在鼓掌称快,他们在庆贺我们这些污染城市环境、影响城市形象的流浪儿被铲除出去。

来到救助站,我看到了崭新的世界,崭新的生活,这里一切都是崭新的,出乎我们的想象,这本不是我们来的地方,但我喜欢这里,我再也不想出去面对外面肮脏的世界。

救助站里有许多像我们这样的流浪儿童,他们的脸上浮现着纯真的笑容,似乎告语我,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我们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这让我重新意识到,世界上仍有好人,当我们面对他们的时候,可以释放无邪的笑容,因为我们不必担心他们伤害我们,是他们挽救了我们,是他们给予我们生存的希望,世界霎时间充满了爱,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2006年6月1日星期四

早上:10:3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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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曲子和子点评:

这不得不令人深思:人性哪里去了?只看物质金钱,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认?!社会怎么了?病了?我们的目光该投向哪里?想想那些抗日儿童?那个年代,生命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