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纪念

——写在母亲节前夕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从有记忆那天开始，失眠便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恶魔，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我总是在忍受黑暗笼罩的孤寂，今晚是个例外，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无论是对天下所有的母亲，还是对天下所有的子女而言，明天都会是个无比神圣而值得纪念的日子。是的，母亲节到了。

我的长大是母亲毕生的心愿，而所付出的代价，是她在不断地走向衰老。似乎是我的成长脚步在逼母亲迈向死神，是我的生命在蚕食母亲的人生。每次产生这个念头都会带给我无比深重的负罪感，感觉自己在亲手制造着扼杀母亲生存的罪孽，无可奈何的是，尽管我愿意以自己剩余的光阴来换回母亲的年轻，事实却如此无情地在母亲的身上画上了第五十一个年轮。母亲老了，真的老了！就是春节回家，我在备考的忙碌中抽身出街，精心地为母亲选购了一件黑色风衣，价格近两百元的风衣，我知道这会是母亲拥有的最贵的衣服，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特意向服务员要了大号的风衣，因为一直以来，在我心目中的母亲都是那么的高大。令我心酸的是，母亲试衣的刹那，我发现风衣是那么地宽大，母亲何时变得如此瘦小了？我的内心翻滚着杂乱的味道，忍住发酸的鼻子，笑着说她穿得很合身，而母亲只是用一种充满欣慰的笑容嗔怪我的破费。我明白，她想到的是我那个月的生活费必定会因为买这件衣服而抗拮据，她永远只会要为我着想而忽略了自己。

春节的假期很长，我没有参加过高中同学或大或小的聚会，只是一直想着争取时间留在家里，留在母亲的身边。母亲脸上的深沟被岁月雕琢得越来越明显，头上闪光的银发时刻在提醒着我母亲的年龄，更重要的是，就是2008年的元旦所发生的一件让我刻骨铭心的恶梦般的事情，让我揪紧的心时刻都在担心母亲会在下一刻突然离我而去。

在我印象中，母亲永远是个忙碌个身影，家里家外的种种劳务并没有将她压倒，而是使她变得坚强。可能是长期超负荷的劳作，母亲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得不健康的趋势，而且在不停地恶化着。母亲在久经思虑后作出了动手术的决定，听到这个决定的我一刹那震惊了，母亲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了呢？是我的缘故吗？还是生活过于地艰辛，又或者两者兼俱。她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更是让所有人掉泪，她怕再也看不到她的儿女，看不到这个家。我除了频繁地给她打着电话，聊着家常性的问候，再也不知道能为母亲再做些什么，深深的自责占据着我的整个精神世界。刚好母亲动手术的那于恰逢2008年的元旦，我魂不守舍地坐在课室，完全意识不到讲台上面的老师在讲授着哪一章的内容，守着手机期盼着它的响起。此时的姐姐肯定正守在紧闭着的手术室外，我知道她会给我发来母亲平安完成手术的信息。那一天的时间异常漫长，一次又一次地以为手机在振动，匆匆忙忙地掏出手机却一次又一次地发现那不过是我的错觉。心乱如麻地为远在家乡的母亲祈祷，希望虔诚地祷告能为母亲带去生命的保护神。那一天，我一直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而相信神一定会收到我为母亲的祷告。

终于，手机真的收到了姐姐发来的信息，“老弟，妈妈的手术做完了。”我整个人有了一种完全地彻底地解脱了的感觉，或许，神真的收到了我对母亲的祝福。可是，就在我为母亲完成手术而安心时，手机再次发出振动，是姐姐发来了第二条信息。里面的每一个字眼好比千万枚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心脏，全身上下的神经在身体内迅速地传递着那种叫痛的感觉。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滴落，打在了手机上，模糊了屏幕，打湿了手背，打湿了地面。我难以抑制汹涌的泪，任由它不断地从脸颊滑落，没有伸手拭去泪痕。

“手术的是个新手，由于经验不足麻醉剂的用量控制不够，麻醉失效后手术仍未结束，妈在手术室里痛得大叫……”我甚至不能看清手机屏幕上信息的全部内容，紧握着手中的手机，慢慢地蹲了下去，蜷缩在宿舍走廊的角落，让眼泪肆意地流着。如此的良医由于如此荒唐的错误犯在了母亲身上，我难以想象，要是我不是身在学校而是守候于手术室的门外，听到事情真相后，会对那个庸医做出怎样的举动，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与理智，不管我将会为自己的冲动会出怎样的代价。此时的我恨不得即刻将那个因为无知给母亲制造非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是庸医狠狠地施以暴力，可是即便是那样，也无法挽救母亲的痛楚了。

许久，我止住了哭泣，用衣襟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拿起了话筒，拔通了姐姐的手机。一阵短暂的彩铃过后，我听到了接通的提示音，姐姐在那头应答了，三句两句手，手机递到了母亲的耳边。我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了！不知是因为电磁波经长距离的传送变得失真还是饱受疼痛折磨的母亲变得不堪，耳边响起的声音是那么的陌生而衰弱，心里再一次抽搐，被针刺的痛又一次刺激泪腺，泪水在无声地涌出，滴落在话筒，还有我的手背。我努力地抑制自己的声带，不让它发出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轻微的话语，感受着她的呼吸，让我得以证实母亲在电话那头还健康地活着。生命，原来真的比比想象中还要脆弱，一不小心的疏忽都有可能让它刹那间支离破碎，永远消逝于人世间。

我就在泪水与心痛的交织状态中度日，打电话成了我每天必行的事情，敏锐的心通过母亲的声音感觉着她的好转。母亲开始恢复了原有的生命力，告诉了我，她已经能够自己吃饭，还能勉强地行走。我不断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落泪，自修室的桌子上，宿舍的床上，甚至行走于校道时，当母亲憔悴的病态情景浮现于眼前，泪腺便不自觉地让泪水涌出眼眶。终于，那一天，母亲出院了。心痛的感觉换成了煎熬的等待，倒数着离放假的日子，等待着归家的日期，等待着与母亲的重逢，等待着近距离地感觉母亲的心跳，母亲的健在。

明天，又是一个母亲的到来。无数次冲动的念头，可当话到了口边却难以启齿，直至今天，我仍没能告诉母亲她儿子心中无限的感恩，无限的爱意。或许，言语在母爱的面前永远都只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我唯有一直一直地在心底默默地为母亲祈祷。为母亲祝福，愿万能的神能够保佑母亲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