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物资的匮乏和精神的富足月色-朦胧

发表于-2008年11月18日 晚上8:41评论-2条

1959年到1961年是三年困难时期,官方的说法是“三年特大自然灾害”,但据一些气象专家说,他们查阅了资料,那些年国内并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的自然灾难。我国幅员辽阔,一般的灾害年年都有,天灾人祸,看来还是人为的因素为主了。

58年秋到了芜湖,没过几天就是中秋节,第一次远离故乡独自踯躅在栗子飘香的街头, 在中二街上新安街口的一家食品店里买了一只广式月饼,四毛钱,晚上在宿舍的窗子里,边啃边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的一轮皓月,想起了诗人卞之琳的诗句: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更多的是忆起故乡的家人来。

那时的芜湖,除了感到地域狭小、房舍低矮外(最高的就是五层的鸠江饭店了),物资供应还是挺丰富的。我惊喜地发现,北京路粮食局的门市部里竟然能买到花生米(凭油票供应),那玩意儿在上海已是绝迹多年了。中山路上的夜市也很热闹,包子、馄饨、面条都不需要粮票的。每天,我下班后就花三分钱在中山路的报刊门市部买张新民晚报,带回宿舍看,以寄托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第一年试工期,只发生活费,11块8毛,好在物价便宜,早上花4分钱,买俩糍粑就吃饱了,有时也会跟师傅去耿福兴吃虾子面、酥烧饼什么的。工作也还清闲,就是时不时会给召集起来,去四合山的大有钢铁厂砸铁矿石,全国都在“大炼钢铁”,要“十五年内赶超英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嘛。那时只有一路公交车,我们步行从二街出发,走中山路、劳动路、入干道(现在的长江路 ),要走一两个小时呢。有一顿很丰厚的免费午餐供应,也不以为苦。

真正感到苦的是59年的下半年开始,食品供应骤然紧张起来,凡是粮食制品均须凭粮票供应,商店货架上除了色酒外一无所有,糕点是需要糕点票才能买到,且限量供应。最困难时,糕点是用大麦面制作的,没有糖和油,是咸的。而且,售货员会让你把准备盛放糕点的提包拿进柜台,他装好后再递给你,要不等在柜台外的饥肠辘辘者,会一把抢去再吐上口水,你就无法夺回来了。那时要饭是要不到的,大家都吃不饱。

我在函大上的课程是与我的工作有关的电讯工程技术,需要学习微积分,虽然我对数学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能学得进去,出差去清水河,也把作业都带着。我虽食量小,还是感到吃不饱,食堂供应有时就是一些大麦粉做的元宵,很难下咽;有时是野菜掺和在米粉里做的发糕,食不果腹;难得吃到一顿白米饭,那就是盛宴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菜,弄点酱油汤拌拌,就吞下了肚子。饭碗根本不需要洗的,吃完后用开水一涮,就往肚里倒,决不会浪费一星半点的油水。 整天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才能弄到吃的东西,下班后就和同事朝车船码头跑,设法向刚下车船的旅客讨要一张车船票的凭证,光有粮票饭店里是不卖的,必须有车船票方可供应一餐。有些同事得了浮肿病,皮肤一按一个洞,好半天恢复不了,是缺乏营养的缘故,这才可以获得一斤黄豆粉(榨过油的)的照顾。有个同事,在宿舍里逮到了一只大老鼠,用火烤熟,剥了皮就吃掉了。民以食为天,精神意志有时真的敌不过物质诱惑,微积分之类绝对抵不上一餐白米饭,早已丢到九霄云之外了。我也不可惜,原本对此也不感什么兴趣呢。

到了61年下半年,才有了点起色,饭能吃饱了,就注重起精神食粮来,天天看《芜湖日报》,发现上面有副刊《大花园》,手痒了起来,就试着写了一篇寄去。一周后看报,发现有篇同名的文章刊登在副刊上,再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印有我的姓名,这才知道我的[ch*]女作见报了。大凡第一次印成铅字都会激动起来,立马买了五张报纸,留作纪念并寄给家人高兴高兴。

我感到自己还是有一点价值的,又有了自信心,既然工作清闲,就多花点时间用在写作上吧。第一笔稿费是四块钱,去新华书店买了福建诗人蔡其矫的诗集《回声集》、《回声续集》和其他的书籍,四块钱可以买好几本书哩。文章一篇接一篇的发,其间结识了三位同是老乡的作者,并和他们一起经常去报社聆听编辑老师们的指教,得以认识了副刊组组长王福根先生、编小说散文的王有任和解正中先生以及编诗歌的吴逢源先生。 王福根先生原籍浙江,一直在上海的机关里工作,支援内地便调来芜湖,负责理论、杂文的编辑,和我们说一口浙江普通话,很有亲切感。王有任先生是芜湖县农民作家,当时在《萌芽》上发表了小说《草帽和黄豆》,便被调到了报社挂职进一步深造。解先生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在北京新华社工作,下放到芜湖来的。他在上海学习多年,也能听说上海话,我们有时也用上海话交谈。那时他还未婚,后来结婚时我们四个老乡作者还凑份子买了礼品送给他呢,几十年来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文联秘书长蒋廉声先生经常会去报社副刊组,看看有否新作者冒出来,他把我们四人的名单抄了下来,以后文协有活动就通知我们去参加,不遗余力地培养业余作者。作品发表多了,慢慢地就成了市文学工作者协会的会员,后来才改为作家协会。

正当大家踌躇满志准备好好写些文章出来,不辜负作协的培养和期望,文化大革命以雷霆万钧之力横扫过来,被迫停笔整整十年,当再拿起笔来时,就像从烂柯山上回家的樵夫,城郭变得认不出来了,恍若隔世,权当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重新再来过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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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停止了前进的十年,
等于后退了十年,
这十年对中国的影响太大了。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那段历史,不堪回首。问好!at:2008年11月19日 早上8:57

月色-朦胧-回复谢谢!过去的终于过去了,噩梦就此结束了。 at:2008年11月19日 早上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