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盛极一世

发表于-2008年11月18日 上午11:15评论-1条

对于从山里走出来的人来说,蛇并不陌生,但到东莞来后,我就很少见到过蛇了。仅仅只有那么一次,而且见到的是一条死蛇,身子又小又短。

那还是在97年左右的一天,具体的日子我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虎门大板地设在国道上的那个收费站还在,收费站旁边是一片荒凉,到处是挖土机刨过的痕迹,就象众人云卷过的残席一般,一地狼藉。路人们在这块新垦出的土地中间,踏出了一条光溜溜的路,就在这条路的边上,我看到了一条蛇——一条小小的死掉的银环蛇。

我那时正想从大板地往长安去,拣近便路经过了这里,不期遇到了这么一条蛇。原来东莞也是有蛇的么?而且还是这么有毒的蛇!我想我下次在路上行走,看到路面上蜷成一团的小东西,有必要停下来仔细鉴定一番的了。银环蛇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这个我知道。不过后来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在东莞横冲直闯多年,再也没有遇到过蛇,那怕无毒蛇都没有撞见过。

在我那个家乡就不同了,只要在蛇还未冬眠的时间,不拘你在那条路上走,总会撞见蛇。有好几次,我在一些小土坡上,还见到过正在钻洞的蛇呢!那些无毒蛇喜欢到处蹓达,说不定在什么时间就给撞上了,这些家伙都很怕人,见了人就溜,溜得挺快,把旁边的草腾出了一道浪,转眼就滚到远处去了。还有的时候,它还来不及溜,人的眼睛就盯上它了,它就和你的眼睛对峙着,小眼睛里满是惊惧的眼色,一付想走又怕走的样子。这时候,胆大的人就会想办法去抓他,胆小的人就对它说:“畜生,让路!”它就会给人慢慢地让路走了。

我家乡的无毒蛇主要是黑蛇和菜花蛇两大类。黑蛇喜欢呆在溪沟边和稻田里,它们溜得很快,很少有人撵得上它们,所以人们抓到的黑蛇不多。人们抓得最多的是菜花蛇,菜花蛇我家乡又叫广蛇,它喜欢呆在人的家里,捉老鼠吃,所以又叫做家蛇,它们行动迟缓一些,所以被抓得最多。我爸爸以前是供销社搞收购的,他的蛇笼子里收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菜花蛇。除了这两种蛇,还有大王蛇、鸡冠蛇等等,不过我都没有见过。大王蛇我的几个叔叔见过,听说大王蛇胆子大,脾气暴,惹不得,一惹就发火,找人打架,打起架来半点都不怕人,裂着嘴儿象疯狗一样地跳起来乱咬;把它抓在手里了都是极不老实的,一点儿也不象别的蛇,到了人手里就软趴趴的了;它们的脑门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王”字。至于鸡冠蛇,听说是脑袋上顶着一个红鸡冠子,能象鸡一样“咯咯”地叫,可惜这种蛇谁都没有见过。有好几次,我听到野外有鸡叫,跑过去看,但都是鸡,不是蛇。我疑心这种蛇可能根本没有,而是祖辈们杜撰出来的。

有时候,不用到外面去找,屋顶上就会“吧唧”一声,掉下一条蛇来,这条蛇一定是顺着屋子旁边的竹子爬到房顶上去的,在瓦上面溜着溜着不小心跌下来了。这还不算最逗的,最逗的一次是我妈妈在山上做事时的一次经历。一次,我妈妈到山上去干农活,背上背着背篓,刚到一颗桐子树下面,不料桐子树上掉下一条黑蛇,恰好落在她的脖子上。那条蛇象条围巾一样吊在她的脖子上,我妈妈吓了一跳,顺手把它拉住往下一拽,那条黑蛇落了地,爬起来就溜跑了。事后我妈妈直后悔,抱怨自己没运气,如果再往前挪一点儿,那条黑蛇就落在背篓里了,少说也可以卖几十块钱。她还用迷信的话总结说:“命中注定的财喜,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这话是唯心的,但有时候似乎也有一些道理。记得有一次我爸爸从冷风垭那里收购了一条大菜花蛇来,用蛇皮袋装着,放在家里,这条蛇用秤称过的,有一斤六两,也算得上是一条大蛇了。其时供销社已经散了,爸爸在冷风垭承包了商店,也算是个体经营户了。爸爸承包了商店后,什么生意都做,当然也收蛇。那天,爸爸把这条蛇带回家后,顺手丢在门角落里,再也没有人管。

那时候我们村子里还没有装自来水,一般下午的时候要到百多米远的溪边的一口水井里去挑水,以备第二天用。那天,我象往常一样挑着水桶去挑水,还只走到50米远,就看见路旁的小沟子里爬着一条大菜花蛇,它顺着沟慢慢地爬着,我估摸着它是口渴了,它在找水喝呢。这条蛇大概是没有多少力气了,见到了我也不跑。我放下水桶跑过去,可到了跟前我又不敢放手去抓它,我一直都有点怕蛇,这一点都不象我的父母,我的妈妈敢把正在钻洞的蛇拽出来呢!我没那个本事,只是顺着蛇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蛇大概觉出了危险,翻上了小沟,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我急了,不顾一切地拽住了蛇的腰部,大叫起来,生怕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回过头来咬我一口。我相信那一刻,我的心一定是吊在嗓子眼上面跳动的,我的全身都象在跟着这颗失常的心疯狂地跳着,跳得简直算不出频率。幸好前边的一块玉米地里,我的小叔隐在里面薅草,他听到声音才钻了出来,帮我把这条蛇收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蛇到了他的手里就象回了窝一样地老实。我两手死死地拽攥住了蛇,撒腿往家里跑,我终于抓到蛇了,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呀!其实那个时候,我攥蛇的姿势一点儿都不对,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抓蛇是有窍门的,用一只手轻轻地握着蛇的“七寸”,蛇在手上就老老实实的了。这样握着,蛇也会觉得舒服,攥紧了蛇会感到憋气。

这不禁令我想起了一个比我更不会握蛇的人,那时我还在读初中,在家乡的小街上见到了这一幕。那天放学后,我到乡间的小河里游了一会儿泳转身,在回学校的路上,经过小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脏衣服的人迎面大步流星的走了来。他的手上握着一条菜花蛇,也象我一样那么死死地攥着。不过,他攥的部位还没有我对,他太靠前了,可能是太担心蛇会反过头来咬他一口罢,他前面的一只手,竟死劲地捏着蛇的脖子,好象捏住了一只狼头,生怕它左右摇摆似的。那条蛇痛苦得裂开了嘴象在“嘶嘶”地叫着,落日的光照在那个人的身上,也照到蛇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古怪的味道。我知道怪在哪里了,他捉蛇的姿势不对,果然那个人到我前面十多步远的时候,街边一间小药铺的老板叫住了他:“喂!我说黑汉,捉蛇是你那么捉的吗?捉蛇要捉‘七寸’,知道不?过来!让师傅教你!”这个好为人师的药铺老板要教那个脏汉子抓蛇了。脏汉子两手托着蛇迟疑着递了过去。“别怕!别怕!怕啥呢?你这么抓蛇,蛇会死的!——现在,你看仔细了。”药铺老板说着,把蛇一把捞了过来,只用一只手叼着蛇的尾巴,他故意显本事地把蛇摊在他靠窗的一张铺柜子台面上。那蛇解除了束缚,把上半身象根棍子似的立了起来。药铺老板全无惧色,他还用老朋友的口气同蛇打趣呢:“畜生,我今天救了你一命,怎么谢我?”说完,手爪子一翻,另一只手又叼到蛇的“七寸”上了。药铺老板显然玩高了兴,他上面的那只手又松掉了,那条蛇就在台面上乱溜着。脏汉子有点急了,他还要赶着去卖蛇呢!他催那老板莫闹了,把蛇还他。只见那药铺老板嘴里说着:“给你吧!拿去!”同时他后面的那一只手也松了,那蛇就翻过窗户,朝外面溜了过来。脏汉子吓得连连后退,他后面几步外立定了的我也连连后退着,未料到我后面靠马路边上,不知是谁放了一付担子在那里,我的脚后跟撞到了一个装满米的箩筐,把我一下子绊了个大跟头。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别人开“恶”玩笑,我却倒了大霉,现在想来真是不合算的事。那条蛇当然没有跑掉,没溜多远就被药铺老板拽了回去,交给脏汉子了了事,只是我的那个跟头,实在跌得有点儿冤枉。

当我把我捉的那条蛇带回家的时候,别提心里有多得意。我把蛇装在袋子里了让妈妈称,妈妈用秤称了报出数:一斤六两!妈妈说:“奇怪了,怎么又是一斤六两?先你爸爸拿回家的那条蛇也是一斤六两。”我起了好奇心,就去找爸爸的那条蛇,一提爸爸的那张装蛇的袋子,怎么轻飘飘的,蛇哪儿去了呢?我仔细一找,发现袋背面中间一个大拇指粗的圆窟窿,显然蛇早就溜走了。妈妈把我的那条蛇抓出来,看了一会,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爸爸今天带回来的那条蛇呀!真是命中注定的财喜,不走耶!”爸爸回家后听了这件事,垂头丧气挺酸地更正:“是华仔的财喜,不是我的财喜。”

上面说到我妈妈敢把正在钻洞的蛇拽出来,她真的就干过这么一次,那也是一条菜花蛇。据她说,当时那条蛇已经快进到腰部了,她硬是使蛮力把它扯了出来,有蛇伤为证。我检查过那条蛇,真的它的上半截受了伤,但还没有伤到腰部,也不知妈妈夸大了没有。那条蛇也象往常一样,被装在蛇皮袋里,丢在了地上。那天是星期天,我和我弟弟在外面疯够了回了家里,就见到了这条蛇。在家里我们两兄弟又玩了一阵,想起了这条蛇,我弟弟说,他也要把那条蛇抓出来玩一下,我同了意。那时候恰好妈妈又出去了,弟弟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蛇皮袋子,只见蛇伏在袋子里,一动也不动,象睡了似的,只露出了一个花背。弟弟拿手摸了摸蛇背,见蛇还没有动静,他大了胆,捏住了蛇身,用另一只手把蛇皮袋子从蛇身上脱了下来。那蛇象是突然惊醒了似的,一下子把身子绷得笔直,象一杆枪似的。我弟弟吓得哭了起来,捏着蛇的那只手一软,蛇掉到了地上,迈开了身子,朝墙角的一个洞里钻进去了。我和弟弟大眼瞪着小眼,楞是不敢上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蛇进了洞。我妈妈知道了这事,特别生气,不光为蛇,更为自己竟生了两个如此怕蛇的儿子。

这些都是无毒蛇,照抓蛇的老师傅们说,这简直是小儿科了。真正厉害的是有毒蛇。

记得我爸爸在供销社搞收购的时候,他那收购站的墙上,挂着一幅大的蛇图,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蛇。那张图,把有毒蛇画在上面,无毒蛇放在下面,每一条蛇上面都注了名是什么蛇。有金环蛇、银环蛇、五步蛇、眼镜蛇……,满满挤了一纸。我特别记得上面的眼睛蛇,面部向外面张着,象支着两个耳朵似的。爸爸的收购站里还摆着几个象大饼一样的细铁丝网笼子,里面都装满了蛇。那时候我很替爸爸的工作场地担心,生怕那些蛇会在某一刻钻出来。

那种威武的眼镜蛇在我家乡是找不到的,最常见的是“土瘪牯”、“血丝根”和银环蛇。“血丝根”可能就是金环蛇,身上一道道的血圈圈;银环蛇我们把它叫“白挡蛇”,因为它的身上是白圈圈,同时它的习性,最喜欢在晚上出来,牵一根丝,在大路上拦着,它自己就静静地蜷在丝的旁边候着,谁绊动了它的丝就咬谁一口,所以把它称为“白挡蛇”。银环蛇喜欢住在没有土的枯岭上,我家的东边是沙山地,下面埋着许多银环蛇,那时候国家还没有保护政策,年年冬天都有人到这片山岭上挖蛇蛋。只有“土瘪牯”,不知道书名叫个什么东西。

就是这种名不见传的“土瘪牯”,却实实在在地吓过我一次,差点咬过我的背,而最后被我妈妈一阵棒子打碎了脑袋了事。

那时我家拆掉了祖上传下来的木房子,盖起了一间土房,土房刚砌好,就搬进来住,土房的几个木门槛下面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象筛子的洞眼似的。那晚我正在堂屋中坐在澡盆里洗澡,一条“土瘪牯”从门槛缝里钻了进来,伏到我的澡盆沿上想喝水,也不知它到底喝到了没有,我扭过头时发现了它,它一点儿都不慌,还把头伸出来往水里埋呢!我吓得大哭,看着它那尖尖的三角形的脑袋,生怕它的嘴巴碰到了我,竟不知道爬起来赶紧逃,许是吓傻了,只会把身子往前面缩。我妈妈听到动静,闯了进来,看到了那条蛇,冲我骂着:“蠢货!还不爬起来跑!”转身操起一根棒子来打蛇。我忙爬起来跑了。那蛇还在埋头喝水呢,不料一根棒子击在水里,那蛇就满屋子开溜,妈妈在后面满屋子追,我也满屋子躲着这个东西,狼狈得很。后来不知怎么我的手里也多了一根小棒子,虚张声势地加入了战团。那时堂屋里还堆着许多家什,蛇东躲西藏的打不准,没打准“七寸”它不怕,翻起来又往旁边溜。最后它钻进一堆木板子下面不见了,妈妈来了劲,说要非打死它不可,不然蛇会来报仇的。妈妈几下子掀开了木板,看到了蛇,又把蛇打了出来,蛇显然没有以前灵敏了,妈妈瞅准了机会,一棒子钉在“七寸”上

蛇惨惨地叫着,妈妈又补了几棒,直到把它的头打得快没有才了事。

打蛇要打就要打死,不然它会回来找你报仇的,这是妈妈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

下面来说说银环蛇。其实在乡下最不受欢迎的就是银环蛇,因为它拦道,好狗还不拦道呢!而乡下人,又怎么能不走夜路呢?所以,这种东西实在是讨厌。

我小时候,电影还不常见,乡下人喜欢四处赶电影看呢!有时候,一夜就赶好几场。看电影回来,大马路上就会有银环蛇在路上拦着,象个别着刀子的劫路犯似的,大家都怕得要命,不敢惹它——连我妈妈那么胆大的人都不敢动它,怕在晚上万一打它不死,它会报仇啊!大家都远远地绕过它了走,生怕惊醒了它的梦。据说一帮子人走夜路,前面的一个绊到了它牵的丝,它张嘴就咬,咬住的一定是后面那个跟着走的人。我有一次走夜路,就遇到了这种家伙。那是我从外公家回来,过了河,翻上了我家东边的那些沙土坡,就在月光下看到了一条懒懒地蜷在路中间的银环蛇。那晚我喝了一点酒,趁着酒劲,也没觉得多少害怕,一个“飞毛腿”就跨过去了,实在不敢惹这个“大人物”。酒醒后,想起这事,我还挺后怕呢!

银环蛇很毒,会咬死人,我的大姑父就是栽在这种东西的手里的,至今想起来,心中都有一股恨意。

那时候我刚读高中吧,事情应该发生在90年左右。是春末,大姑父就着月光去看他育在水库边上的中稻秧苗子。秧苗子刚敞开了薄膜,还只是一指头长的小苗。大姑父看完了苗子,顺手动了一下边上的薄膜,好象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中指,就把指头放进嘴里吮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一吮就要了他的命。他回家没多久,就封了喉,透不过气来,连夜送到镇医院,晚上2点左右就咽了气。医生说的就是被银环蛇咬了一口所致,如果不放到嘴巴里吸,兴许还有救,毒入了口,见血封喉,神仙也救不活了。可怜我的大姑父,家里姊妹三个,就是他一个独子,丢下我的姑姑和才一岁的小表妹,就这么去了,而谋他命的竟是一条躲在薄膜中他始终未发觉的银环蛇。

从这件事后,我越发讨厌银环蛇。它是一个真正的冷面杀手。

其实在我们那里最毒的还不是银环蛇,而是一种“猪儿蛇”。我家有一块小山,名叫“猪儿包”的,说就是因为有这种蛇才起这个名。这种蛇价格很贵,有些胆大的人专门去找这种蛇。它身子又粗又短,浑身长满象量米的升子一样的花,它象猪一样爱睡,且打鼾,它睡觉的周围,发出一种甜酒的香气。有人说“猪儿蛇”就是五步蛇,不知这话正不正确,但也说明了这种蛇的厉害,咬上了,走出五步,人就会死。这种蛇听说在我乡上面往壶瓶山去的几个乡里捕得很多,那边山高林密,许多“猪儿蛇”都在树下打盹儿呢!听说一些进大山里拉矿的司机,下车躲在林子里去方便,都顺手捕到过“猪儿蛇”呢!还有一位司机因捕一条几斤重的“猪儿蛇”而光荣牺牲了的,同车的人说是因为他太慌了,把“猪儿蛇”搅醒了,就张嘴咬了他一口。捕“猪儿蛇”要特别小心,先找一张大袋子在蛇的一侧撑开,然后在另一头用棍子把蛇拨进去,蛇顺着棍势打一个滚,滚进袋里仍不会醒,就算成功了,若醒了就麻烦,这种蛇劲很大,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个人就是因为用力不对,蛇进了袋,还未封口时醒了,就反抗着咬了他。他虽然得了一条蛇,却赔上了自己一条命,多么不值!我家的那个“猪儿包”却从来没有撞见过一条“猪儿蛇”,只是徒有虚名了。

除了这几种,还有两种很特别的,一种叫“青竹飙”,藏在竹叶子中间的,和竹叶子一个颜色;另一种叫“乱葛藤”,藏在一些植物的藤藤蔓蔓之间,和枯藤一个颜色。一听这种名称,就知道这两种家伙挺阴险,有种隐形的本事。幸好这两种家伙都不多见。

我们那里人说,蛇不会轻易咬人,它咬那个人一定是与它有仇,特来报复的。这种话我可不信,照这么说,我大姑父一定同那条咬他的蛇结着梁子的了,可我知道他一辈子从没有打过蛇的,偏生怎么就遭蛇咬了?于是他们又杜撰了故事来让我相信。他们说以前有一个人在蛇的“七寸”后面砍了蛇一刀,那蛇溜掉了,伤好了以后,就回来找他报仇,一天晚上,蛇钻进了这个人屋子,爬上了他的床顶,打算从他的帐顶子上钻进去,只钻进了一个头,到“七寸”后面它的那个伤疤处就被床帐子卡住了。它的那个刀疤好了后成了一个大瘤,被帐子夹住了进不去,它就在这张床帐子上被夹了一夜。第二天,那个砍它的人醒了,见了它,认出它是来报仇的,就把它放了。且不久在家里设了一个神龛,天天插香拜佛,许愿再不杀生,那蛇才放了他,再不找他寻仇。听了这话,我还是不大相信,总以为那是迷信的事。不过在我们那里,还是发生过一次怪事,有点难于解释。我的一个堂伯父,一夜一个人在他家里间子里睡觉,第二天醒来,发现竟有一条银环蛇死在他放在床前的两双鞋子上。事后他好庆幸自己那夜没有起床上厕所,不然,半夜里脚伸出来往下一捞,鞋没捞着,倒会被蛇叼到一口。我的伯父好庆幸自己命大,连来复仇的蛇都莫奈他何!后来,我的族人们都说,那条蛇是因为自己白白守了一个晚上,而活活气死的。呸!谁相信!

除了这个伯父,我还有一位伯父,也与蛇有一点儿故事。他是县磷肥厂的老职工,在炊事班做事,也算个几级厨师的。据他自己说,他的刀工非常了得!他退休后,回了乡下,天天无所事事,听到人说蛇肉很好吃,就上了心——他做厨师什么肉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蛇肉——决定要抓几条蛇来吃吃!听说蛇胆能明目,他还想吃生蛇胆呢!

可惜他那么一个老人,纵有吃蛇之心,却无抓蛇之力,见是见到过蛇,可是他撵不上啊!他天天在溪沟边晃荡,却楞是没有抓到过一条蛇。后来还是我住在祥家弯的一位堂爷爷碰巧抓了一条蛇,叫他来杀,才了了他的心。(我那位堂爷是我们族里房头最小的,辈分虽比我这位伯父高,年龄却比他小)我这个伯父杀蛇的时候,用一根长铁钉把蛇头钉在一棵树上,再用小刀在蛇头下割开了蛇皮,手捻住往下一拉,蛇皮就全脱了。当时我那位堂爷的两个儿子也站在旁边看着,只见我堂伯拨了蛇皮,一手把疼急了的蛇拉直,刀子往蛇肚皮上一划,开了一道口子,把手伸进去,掏出了蛇胆,一把就塞进了嘴巴里,吞了。我那位堂爷的两个儿子不干了,他们嚷着也要吃蛇胆,把他们家蛇胆吃了,他们可不依,最后还是我那位堂爷出来,用棍子把他们打跑了才算了结。

我这位伯父有三个女儿,他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小堂姐,嫁到了我死掉的那位大姑父的那个镇,离得还很近的,只有一里多路远。她嫁去的那个地方叫“黑暗坳”,也是个有许多毒蛇出没的地方。到东莞来后,有老乡同我谈起她,还说:“哟!你的堂姐!我知道,敢打蛇的那个!”据说我的堂姐打蛇的最好记录,是在一天晚上,一根扁担砸过去,一下子砍死了三条,而且三条各不相同,有一条金环蛇,一条“土瘪牯”,和一条银环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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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细腻的文笔,厚重的文字,
把人们看了害怕的蛇描述得很形象。
蛇是无足的爬行动物的总称,
属于有鳞目。蛇类全身布满鳞片。
所有蛇类都是肉食性动物。

文章评论共[1]个
浏阳老虎-评论

质朴的文字,真实地情感!问好。at:2008年11月18日 晚上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