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我娘和我红姨的爱恨情仇(征文)
细雨飘摇的世界之五
十八岁那年,我再一次背起我的行囊,匆匆离家到远方去读我的书。爹爹和小妹相依为命的家简陋而残缺,一直系满在外我的情,可这一次,我噙不住伤心的泪,头也不回,只想从此远去。十年寒窗,我的同学在这个秋天一个个冲出樊笼,似哨鸽欢畅,呼啸着直击云霄;惟有我,只是一只夜放的乌鸡----带血飞。
这一次我所读的书不是我仰望着的书,我读得索然寡味。小时候曾跟娘讲过我要当丞相做大官,这当然只是立志,并不表明我一定要去做哪门子官(官我一生是当不会)。我有我的理想,多少年来,它飘荡在我的天空亮丽又多彩。我想过复读,重拾我年少的心,可我的心却被爹爹荒唐甚至有点非伦理的行径蹂躏至碎。怪只怪我自己,不怨他人,是我一不小心把它毁灭,从此,我只能在梦里伸出向往的双手,醒来捧住的终究是一朵破碎的浮云。
临行前,我去向阳坡看望我的娘。娘的坟头尽是荒芜的杂草,在这萧落的秋,惟有满目的凄情。漫山再也寻不着一株野花,我拿什么献给我的娘?娘临终前切切地舍不开我的手,要我答应两件事,娘若问起我,我该如何是好。儿时的我曾在这山坡上采撷一朵戴在娘的发间,娘沉醉在那向晚的春风里一脸的欢心,是那么的美,给我离不开的情。没有一株野的花,我什么也不说,只怕伤了娘的心。
我无心去借一把刈草的刀,只是静静地躺在娘的坟旁感受着娘暖暖的怀,在娘的怀里,我是多么幸福。面对这个陌生的现实世界,我看到的只是那细雨飘摇。
我久久地凝望天空,天空里云卷云舒。娘挽着浅蓝蓝的头巾从云中来,她看见儿时的我坐在门前的马儿上等她锄禾归来,尽情地洒下一路格格的笑,与我相视在晚霞。儿时初生的记忆布满那浅浅的蓝,人们喊我娘为蓝嫂,它是娘一成不变的象征,挽在娘的头上象是一朵淡淡的云。望着娘与儿时的我嬉戏在笑声中,我走不进去,不知该如何面对我的娘,惟有揪一揪娘坟前那枯黄的草。
愧对于娘,我怨爹爹不该随意地把我带到这个细雨飘摇的世界,虽然陪娘走过我一生最为快乐的时光,但此时的我却有着穷不尽的忧愁。
娘年轻时的美貌满足着我爹爹蓬蓬勃发的情欲,风流倜傥的他一往情深地栖上我娘的怀,象儿时的我。思想已获改良的人们总断不去对我爹爹不已的羡慕,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娘,娘身后还有一位殊色的女子,我的红姨。红姨是我娘的同胞亲妹,有着我娘一般的模样,她挽的是一条玫瑰红的丝头巾,走到哪里都一朵色彩艳丽的红玫瑰。人们从不怀疑我爹爹墙内墙外桃花缤纷为他竞相开;我娘好比一朵摇曳在悬崖之颠的雪莲充满自信,轻抚我爹爹攀爬的背脊,相信他无暇顾盼。
我该为我年轻的父母琴瑟合弦、云鹤相欢唱一曲颂歌;可娘后来生活在绵绵的细雨里,让我伤痕累累。
爹爹在千百次里,从没有考虑会有我的存在,当我初涉世间,他把我抛弃在细雨里任凭我嚎啕大哭,我娘抹不尽浅浅的泪望着他,他却一直望着一堵墙,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话,教我从哪里来,就教我从哪里滚回去。这不应是爹爹所说的话,但我不想为此感到过多的悲哀,因为爹爹为此行过的不是三心二意的快乐。
曾经有过那么一天,太阳临空,波光辉映,灿烂地照耀着我的娘,她轻盈的腰肢摆动在苗禾架间仿佛是一株被风追逐兰草花。这个形象或许就在那一刻在我爹爹眼里闪闪不得息,于是他顾不上工作的忙,急匆匆地从城里往家赶。爹爹微醉的步伐没有为我年幼的姐姐有过片刻的停留(曾经的我对此颇为不解,现在的我与爹爹同出一辙),他径直迎着春天的风奔行在乡间小路。
有一群蚂蚁可能在家门口陪我年幼的姐姐玩耍,或许它们已爬上她的身,在我的想像中,我年幼的姐姐此时一定是刺痒难耐,不然她为何不停地蹭着脖子抖动衣衫,用响亮的嗷叫来迎接她弟弟即将开始的、最初的生命历程。我的姐姐显然遗忘了这个遥远的场景,当红姨后来问她那天为什么对爹爹嗷嗷直叫时,她一脸的愕然,她再次忆起娘躺在草从中的情景,恍然明白那个困扰她多年压在娘身上的陌生客,就是年轻的爹爹那天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又急速离去的背影。
我爹爹并不是有意急于把我交给我的娘,我只是一个衍生品,所以我没有理由怨他喝一头的酒,虽然我常有犯傻的时候;这不是我偏执的想像,他是为我娘轻盈摇摆的腰肢而奔行。那天,他奔行的速度还可以,没有踉跄,齐整的发在颠簸中也没有一丝零乱(我暗暗佩服我的爹)。不管娘是一朵雪莲还是一株兰草花,总之,有一泛清清蓝蓝的光老远就耀亮我爹爹的眼,他按耐不住火烧火燎的心,对着天空向我娘发出一声急切的呼唤:蓝嫂,我回来啦。那一声呼唤或许过于迫切,颤巍巍地越过田野竟夹杂着他不停的喘息。不要奇怪我爹爹也这么称呼我的娘,我娘听明白了那一声悦耳的呼唤,差点扶不稳禾架,远远地伸着脖子左右张望;心在禾藤上荡起秋千。
我娘说当时她的脖子伸得比鸭脖还长,当然娘是说她总是这样等待我爹爹的归来。在我的印象中,我娘那时和象丹顶鹤一样美,决不是她所说的那种嘎嘎叫的丑小鸭;偏偏我的红姨成天挽的是玫瑰红丝头巾,更象丹顶鹤,弄得我有一阵子闷闷不乐。
我娘后来还说,她的脖子经常发酸发痛,我怎么揉都不管用。不明事的我以为是娘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张望我爹爹弄伤了筋,他深情地喊完那一声呼唤,就不见了身影。爹爹遇事急的时候,总喜欢斯文地用手轻轻拨弄几下齐整的发,以此掩饰他失火般的心;他看见了我娘为他那一声而颤动的腰肢,一定也这般拨弄过。我想我爹爹那时还会望一眼太阳,太阳是啥样子他并不需要知道,他只是想再次整理一下思绪。在露出惬意的微笑之后,他还会想起有一件事更急须去做,于是他记得要好好地撒一场尿,那一场尿撒在一棵树下真长;象一列急弛的火车,响声不小,尾巴好长。
就在我娘望伤脖子的时候,我爹爹再次走上那乡间的小路气息初定;急颠颠的是我娘,向他奔来,身后甚至扬起一片尘土。这也不能怪我娘为何不顾路旁惊讶的目光,她几乎半年没见着她的良人佳偶。
我爹爹年纪轻轻就在国营工厂做他的党委书记,这使他在这些乡间的女人眼里多少有一点高情逸态,她们看来,我爹爹能在城里当国家干部,是因为他读过几天新书,决不是因为他曾经是地主一叶家的大少爷;大凡少爷已被她们打翻在地,只在鄙视之列。她们第一次听见我爹爹有辱斯文的呼喊,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一个个抬起头来竞相争望。当我爹爹伸出手在我娘胸前一按,她们一片瞪目结舌,相互张望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也没说。后来听说此事的我,也是面红耳炽,一脸的不知所措。在城里上小学的时候,我也曾偷偷见过一次爹爹这只当官的手也这么按过一位粉脸阿姨的那个地方,我只是有些诧异,总觉得爹爹似乎放错了地方,但这并没有伤害我的心,我没有看见他们接下来发生的事。那胸前一按或许是爹爹要发生某种行为的固有暗示,常人都有,只要不按错人。可他偏偏在那个醉意盎然的下午没有看清那波光辉映的是太阳,执意地对我娘说出本该避人耳目的话:我要,现在。言简意赅,但这的确是多余的话,随着春风相送,引发一阵哄笑似麦浪在田野里迭而又起。我娘倒没怎么作些忸怩的态,只是含了一点点羞推拒着我爹爹并不怎么清爽的嘴,很体贴地为他分一分那齐整的发,又在他额头轻轻吻几下,安抚着他急焦焦的心。这在那些女人看来更是不可思议,在她们眼里蓝嫂素具端庄之仪,竟也会为此事破了淡雅的本性。她们抿着嘴窃窃地庆幸自己男人每晚都在身边。
一长队人字大雁披着微红的霞光,渐渐消隐在天色见晚的黄昏;我爹爹向路两旁不乏礼貌地挥一挥告别的手与我娘两情相映走上回家的路,留下的是那一片不绝联想的空旷。
这些女人对此事念念不忘,长久地在我耳旁津津乐道,令我尴尬不已,但也明白了这一天是我人生最初的开端。
经过一片葱郁丛林,我年轻的爹爹再也维持不住火烧眉睫的急,望着我娘愈发潮红的脸,他不走了,坚持要来一下。这对我娘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挑战。我爹爹认真起来,我娘很少有自主的机会,于是温顺地依了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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