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1月2日,农历丙寅年,十月初一。一个圣洁的灵魂碎灭了,堕落到肮脏的人世,化作一个卑微的人类幼仔。
人类的成长总是不知不觉中的,从一些元素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进而蜕变成混沌的胚胎,胚胎的出生便标志着他的原罪。无休止的向外界索取,贪婪的吸嗜着一切可以吸嗜的自然,多少物质为之消弭,多少精神为之投入,但胚胎丝毫不会吝惜,它在乎的,只有自己。伴随着漫长的忍受和无限的期待,终于在某一刻,这个标志着社会堕落之源的生命,出生于这个本不该属于他的浊世。
是自然酿造了生命,还是生命污染了自然,是红尘沾染了人类,还是人类侵染了社会。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奈。想知道真相吗?唯有等待,如果哪天人类真的寂灭了,你且再去观察看这个人间世,——也许更应该叫他世间。
沉浮人世二十载,竟惹得满身是尘埃。生在人世,便会多多少少沾染一些违背天道的世故,现代人最可怜之处便是无处解脱。
如果生在上古,我自可于四海之外,寻一方乐土,供日月之耀,于星辰共眠。兴之所至,驾九天飞龙,游于太虚,御乎宇宙。如无事,便以孤山九疑为注,削不周之成方圆,弈朝霞于云绕之上,舞诸神于天地之间。
如果生于秦汉,亦可隐于骊山之巅,奏一曲高山,鸣一席广陵,天籁之乐,终胜于浮名。
如果我生在魏晋,自当远离俗世,归于田园。植桑耕耔,游牧临鱼以之为乐,闲来,观白云观岫,采东篱菊花。
哪怕不幸生在那个工业废气弥漫的十九世纪,我仍可寻一小片未被污染的净土。与田鼠为伴,与孤隼互友,以无涯的游思沉醉终日,沐于那个属于自己的瓦尔登湖。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是不幸的,因为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注定要被生活琐事所羁绊,注定要无奈的对着那些所谓的社会法则低头。儿时最真实的梦想早被岁月的后茧取代,就连一丝霞光也没留给我们的灵魂。
今朝生,焉知明朝死。
人之所以生存,不是为了让肮脏的肉体享乐,而是最原始而最崇高的自由,身无法自由,那就该让灵魂肆无羁绊的飞翔。灵魂是空冥的,不允许丝毫俗世的腐朽,不允许任何不洁的尘埃。所谓的生日,便是死亡的警钟,人生短暂,观的百个春秋者又有几人,正是一个个肮脏的灵魂造就了这个混浊的世界,生命的终极价值便是寂灭。
生之无意,何不消亡?
生命是必将走向消亡的,但不是现在。看破生者不惧死,但不代表他乐于死亡。社会是无可救药了,那么我们却为何要将这个痛苦延续?也许就是为了一缕牵挂。
我们之所以卑微的活着,正是因为那份牵挂,而占牵挂最大权重的,便是自己的父母。每个生命都是一个不洁的灵魂,灵魂幽深、晦暗、狰狞。人之相与,不过俯仰之间,可真心相与者,唯有父母。都说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母亲的受难不只是那一刻的受难,而是终身的牺牲。父母的存在,便是生存的最大理由。生死本如一,但面对着最爱你的人,死亡,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生是持续的,多彩的,美丽的。死是短暂的,急促的,绚烂的。生是高[chao],死也是高[chao],生是多年的等待,死是期待了多年的一瞬间的放纵。
生可以平淡,但死决不可卑微,生的权利属于父母,死的权利只属于自己——正如我的生命决不可被他人肮脏的手结束一样。
人生最大的悲哀便是生前不知身后事。
我用了二十年,——证明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便是最大的价值,因为人生最美妙的死亡仍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如果哪天我死了,朋友们千万不要悲哀,因为我的死,足以证明了——我曾经存在过。
—— 一剑知秋生日记笔于沈阳,戊子年十月初一.公元2008年11月29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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