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略描一总

宁静是自古以来的主调

一块贫瘠的平原，如一张诺大的画

归属田园之列。删繁就简，没有累赘

无江南之婉韵，无塞北之粗犷

无海之浪，山之魂，湖之丽

春天是小麦和油菜的天堂

秋天是菽类与大蜀黍的舞台

四季之歌皆为民乐器所奏

五向之标尽是杂木林所导

佚去土坯墙的茅草屋，钢筋水泥

也伴着矮楼出现。

泥水路的前两个字更替了位置

耕地的牛是铁的，永久牌换成钱江牌

冰箱、空调、太阳能热水器从城里灌进来

竹篱笆院被结实的红砖取代

新风进，旧气出

旧人出，新人进

新与旧不停交替，弃糟取优

鸟类的品种似乎不如过去繁多

河流的水倒是清澈，只是少了几尾游鱼

树木也很茂密，多是白杨树的单纯

夏与冬的温差大了，人与田的沟通少了

是悲哀，抑或欢喜，我不知晓

只见聪明的人多了，愚蠢的人少了

同时占便宜的人多了，吃亏的人少了

是进步，抑或倒退，我不知晓

2．集镇街道

供销社大楼变成了古董，里面除了陈旧

还有杂乱，如草甸入冬般萧条，荒芜

老邮电局被私人瓜分，阳台挂着

不雅观的被褥、褯子，还有不雅观的胸罩

中国人民银行的铁字标牌，歪斜不说，还有斑斑锈渍

生怕哪天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新街道建好了，在另一块地皮上

卖东西的人多了，买东西的人少了

老年人多了，青年人少了

一些家电门市部将音箱搬出，低音炮传出

让老人们心慌胆颤的爵士音乐，当然

更少不了港台的迪士高，老外的脱口狂

买不到做布鞋的帮子料，到处都是成品鞋

买不到耐穿的老粗布，到处都是化纤质地的衣服

3．动物语言

野兔的三只狡窟被掘完

它们的语言是：人类更狡

雉的鸣啼声逐渐消失

它们的语言是：悲哀

麻雀不再叽叽，而是呜——呜——

喜鹊不喜，只有哀求

画眉将家搬进了高压电线杆上

默默祈祷：但愿这电不会打死善良的人

家狗的踪迹布满村庄

没有一只不喜欢摇头摆尾的

一个劲地说：主人美，主人好

主人是我心中的宝

慵懒的猫躺在人的被窝里

偶尔伸伸酸酸的腰

向老鼠诉苦：

主人今天没买鲜鱼给我吃

一头猪责怪给它喂食的老人：

怎么还是白水泡豆粕

为何不见肉汤和菜末

老人的心飞向改革开放前

牛向壮汉申请：

请不要再嫌我效率太低

就让我下田干活

我活着是卖力的，不是卖肉的

鱼央求着渔人：

请把你的网眼做大一些

我们只求像蚕豆粒那样大就够了

为了你的子孙，请放过我的孩子

4．昨日青梅

那棵桃树还在，桃树下的诺言还在

而青梅已不在，她和竹马的身影已不在

打小的时候，我与她不曾有猜

一起上田锄地，一起下沟摸鱼

不计较别人的言论，不去管其他的伙伴

两个人在蔷薇丛边捉蝶，在白杨林间粘蝉

长大的时候，两个人

一不留心，掉进了爱情漩涡

卷入流言蜚语之中。苦渡，挣扎

向着美好的岸。虽然

爱情的力量很大，敢于挑战现实

可是，两个人终究敌不过社会

我知道青梅已不在，她和竹马的身影不在

而那棵桃树还在，桃树下的诺言还在

5．童年妹妹

捉迷藏游戏让我跟妹妹都热了

为什么要脱衣服？娘问

四岁的妹妹说：天太冷了，身上都淌汗了

我们不敢去老茔上去拔茅针

听爷爷说：老茔上的茅针是死人的毛

妹妹说：那么多毛太难看，得拔掉一点

有天父亲赶集回来，妹妹忙去翻包

阿爸，你怎么没买苹果？爸说苹果太贵了

妹妹说：骗人，你昨天还说我最贵呢

妹妹问母亲：小孩子是怎么来的

母亲说：是从床底下刨出来的

于是妹妹拿着镢头钻进床下，说：

我要刨个弟弟陪我玩，哥哥好揍人

6．母亲大人

染霜的发丝，苍白于岁月

一个人独守三间平房，一年到头

天天盼望过年那天的到来

丈夫在外地，儿子在外地

女儿也在外地，打工的岁月

在她的心中如此漫长，一日如一年

她时常在我的梦里，坐于院落之中

向南张望，时常默默地叹息

坚强的女人，从来不轻弹泪水

但她的心却是无比的脆弱

脆弱地跳动着，直到我梦醒时

泪噙满眼眶，打开灯

她的脸庞不见，墙壁上却还有

她的微笑，向我召唤

2008年11月14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