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吉珍匆匆把一切拾掇妥当,心急火燎地坐到电脑桌前,她要乘丈夫看报纸的一点间隙,熟练一下电脑基本操作。
再过几天,机关公务员一律要参加办公自动化统一考试,其中主要内容就是电脑操作,发下的书已经看了几遍,没有实际操作还是不得要领。想不考也不行,硬杠子谁也躲不过去,除非你不想再端这可怜巴巴的饭碗了。现在是竞争激烈的时代,人比蚂蚁还多,工作岗位就像小偷眼中的钱包,稍微扬眼卖呆疏忽大意就有可能被掏走了,一旦被淘汰出局你就喝凉风去吧。偏偏丈夫从来不理解,也不支持她学习新的东西。不仅家里芝麻大点事甭想他染指,还常常对她指手划脚说东道西,这也不好那也不行。省吃俭用买来一台电脑,不是用来学习和接受新的知识,常常被丈夫占着上网聊天玩游戏,不留一点空隙给她。
当她刚刚揿下电脑的电源开关,还没有来得及点一下鼠标敲一下键盘,丈夫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随手就将一张当日的晚报掼在她的眼前。
“我们的婚姻结束了!”
石破天惊,五雷轰顶。丈夫凭空撂下一句硬橛橛的话,“嗵”的一声重重带上房门甩手而去,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晾在那儿。真是天变一时间,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像吃了枪子儿似的。
吉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懵了,立刻如坠五里雾中。她怎么也搞不明白,什么事惹恼和触犯他的呢?能有多大的事呢?值得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大发雷霆,真是的。转瞬她的怒气也不打一处来,心想他啥事不干尽会添麻烦。
愣怔了一会儿,她渐渐冷静下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轻轻弯腰捡起地板上的报纸,翻来覆去仔细浏览一遍,连中缝犄角旮旯报眼报屁股都找遍了,连乱七八糟的坑蒙拐骗广告寻人启事电影消息天气预报都耐着性子看了,也没有发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蛛丝蚂迹。他为啥要生那么大的怒气呢?她必须弄个明白。
她忍气吞声满怀怅惘地拿着报纸走出小房间,来到客厅问丈夫。望着她大惑不解一脸无辜的模样,丈夫的愤怒并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固执地以为她故作镇静,也就火上浇油更加来气。他用手指着社会新闻版上的一幅照片,气急败坏地对她说:“还用得着来问我吗?你没长眼睛吗?自己做过的下贱事自己瞧去吧。你看多么投入!伤风败俗丢人现眼没有廉耻……”一口气往她的头上扣了那么多屎盆子。
吉珍听着丈夫的指责谩骂,忍着痛没有匆忙争辩,也没有以牙还牙恶语相向,而是细细端详着那张照片。当她看过照片,一下子恍然大悟,哈,就为这事儿。
她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禁觉得他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你甭说,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还就真的很像自己呢。她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抬起头,准备向丈夫解释一下,那个女人不是她。当她看到他那凶神恶煞般的面孔,遇上他那喷着怒火的目光,她的心开始颤抖了,她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丈夫已经深信不疑那女人就是她,夫妻几年了,想不到他竟这样的不信任她,她感到悲凉。
她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她从来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更不要说拍摄什么照片了。她可以以自己的人格担保,都做了多年夫妻了,还能这么不知好歹吗。而且,按照照片下方的文字说明,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她刚好就在单位里忙乎,同事们可以证明的。她的丈夫已经气昏了头,哪里肯信,又怎能听得进她的解释呢。
原来,时下花样百出,什么歪瓜裂枣的损招都想得出来,还要标谤时尚新潮艺术什么的,不就是蛊惑人心骗几个小钱吗?最近有家大型商场换季商品搞促销,请了所谓的行为艺术家,搞人体彩画,在广场上往几乎赤条条的女郎身上抹油彩,还把大幅照片登在报纸上。那照片上有个女子的特写镜头,无论是长相发型,还是身体形态,就连动作和表情,都酷似吉珍。丈夫就为这怒发冲冠的,说她居然背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现丑。
她是清白的,她都什么年纪了,还能掺和这些破事吗,但她无法说服丈夫。多年来的委屈一起涌上她的心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泪水没有打动丈夫,她有些绝望了,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把登载照片的报纸带到单位,想让同事们为她做证,而同事们看了也觉得那个女人太像她了呀。她只好约了一个要好的同事,一同来到报社查询。编辑找出原来的底稿,那是一幅彩照,印上报纸就成黑白的了。从彩照上看,立刻真相大白。不仅眼鼻有区别,那个女子眉梢还有一颗小黑痣,彩照上显得清清楚楚,而她没有;再经电脑屏幕放大,不同的地方就更多了。
吉珍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了,但已经被刺伤的感情却不能复原了。
其实她的丈夫也悄悄找过了报社,相信了照片上的女人确实不是自己的妻子。晚上回到家里,他虽然不愿放下架子道歉,多少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就缓和一些语调对她说:“我这是为你好,现在社会挺乱,女人更得当心点,自重些。你是我的老婆,怎么能让别人乱看呢?我也是太在乎你了,才时时刻刻关心着你,注意着你的。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不能随随便便就让谁沾上你的边。”那口气带着教训和提醒,对刚刚发生的误会毫无忏悔。
听着他的一席话,吉珍就忍不住回忆起了结婚这几年所发生的林林总总,不禁悲从心头起,一般凉气由脚底开始,渐渐地弥漫全身。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的关心太周到了,简直无微不至!你的好意我领教得太多了,你的话也说得够多的了。”
她是第一次以这种口气与他说话,也是第一次与他说上这么多的话。他觉得很意外,好像突然不认识了似的,睁大眼睛瞧着她的脸,不知她还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她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他的脸,接着说道:“该我说话了。现在轮到我来告诉你:我们的婚姻结束了!”
她的丈夫一听傻眼了,愣在那里呆若木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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