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四月份,我应邀出席《世界汉文学》杂志社举办的梨花笔会暨武侠小说签约仪式典礼。会议结束后,我打算绕道去北京游玩几天,于是与北京方向的几位同仁一起去太原火车站乘坐晚上九时二十分开往北京西的k610次列车。同行连我一共六人----起点中文网大名鼎鼎的玄幻小说作家青墨先生,贵阳市某大学新闻系在校大学生倾城小姐,东北角现代聊斋网之ceo鬼才兄弟,烟雨红尘浪漫主义诗人隐于尘女士和武侠小说青年写手血剑等。
我们的火车票是前一天由编辑部统一订购的,位次在第十三节车箱九十九坐至一百零四坐之间。车票统一由鬼才兄弟保管。我们六人分两辆出租车从平遥县城赶往太原火车站。临出发时副主编梦缘公子醉熏熏地拉着我的手轻声对我说:“老哥,今天是星期五,买的票恰巧又是第十三节车箱,不太吉利,一路可得加倍小心。”梦缘公子平时喜欢看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破玩意儿,又喝醉了酒,所以他这番充满迷信色彩的嘱咐我当然不会当真,只是微微一笑,与他挥手道别。
九点差八分,我,鬼才,隐于尘三人率先抵达太原站候车室,却迟迟未见另外三人赶来。
左等右等,眼看快到上车的时间了,仍不见三人影踪。鬼才有些着急起来。车票在他的手里,若是我们先行进站,另外三人将肯定无法通过候车室的票检。
我也着急,拍着手说:“这三人搞什么鬼,明知时间仓促,偏偏还拖拖拉拉。要错过了进站时间,看他们今晚怎样去北京。”既而抬头对两人说:“你们有不有他们的电话?要不催一催?”
两人都摇头,均称没有三人中任何一人的电话号码。鬼才叹气说:“年轻人啊年轻人,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要早知道这样,坐出租车时,我们三人应该抽一人出来与他们中的一人对换一下。”论年龄,我们三人随便哪个都比他们中年龄最大的青墨大五岁以上,相对来说办起事来,会比他们稳妥一些。
隐于尘是女人,要比我们更心细。她四处望望,皱着眉自言自语:“说不定我们没注意,他们已经混进了候车的人群里,你们在这守着,我去找找看。”起身绕候车室一周,回来时急得直摇头。这时广播里已经在通知k610次列车的旅客上车了,去往站台的检票通道也已经打开。旅客们一窝蜂地直往开口处涌。
鬼才急得直跺脚。我跑去二楼的电梯口遥望候车室的入口处大门,虽人影憧憧,却哪有他们三人的影子?跑回来时,空荡荡的二号候车室里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我们三个了。“怎么办?”我说,“再等下去恐怕检票口要关闭了。”
这时隐于尘突然一拍脑袋,大声说:“看我们一急就什么也忘记了。编辑部不是给我们每人都发有一本签约作家通讯录么?上面应该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呀。快打电话,快打电话。”赶紧从包里取出通讯录。
按他们留在上面的电话号码一一拨号,不可思议的是,三人的手机居然同时显示无法接通。
时间已经超过了九时二十分,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拖着行囊通过了检票口。在地下通道间,隐于尘还不死心,不时地回过头去打望。鬼才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大声催促:“快跑快跑,车要开了。他们是肯定来不了了。都九时二十三分了,搞不好我们也上不了这次列车。”
离我们前面不远也有三人在急急地奔跑,两男一女,都披着深灰色的披风,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害怕错过这次列车。我们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穿过一号通道,跑向三号站台。就近找了一节车箱钻上列车,还未站稳,呜呜呜三声长鸣,列车哐哐当当便启动了。我擦着汗水,望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夜幕下的站台,长长叹气:“看来他们是真的赶不上这列列车了。”少了几个伴儿,长长的旅途,让人多少有些怅然。
车箱里灯光很暗,刚才跑在我们前面的那三个人也在这节车箱的巷道中,两男一女,都是身披深灰色的长披风。当时我正在他们的身后,清楚地看见那个女的转过头来望我,长发披肩,脸孔灰灰的似乎蒙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鬼才在我身后说:“这是第五节车箱,我们的座位在第十三节,狐狸,还远着呢,快领着我们往前面走。”
也就是同时,我听见前面穿深灰色披风的女子也在跟同伴说话:“在平遥我看见过我们的车票,好象是第十三节车箱,我们先去那里找找。该死,说不定他们没有等我们早在那儿坐下了呢。”听声音比较耳熟。有些好奇,我再次抬眼去打量这个女子,灰蒙蒙的脸,模模糊糊的身段,不用思索,这一辈子绝对从未见过。
一行六人,前前后后摇摇晃晃穿过一节又一节车箱,感觉一节车箱更比一节车箱昏暗。好不容易才来到第十二节车箱与第十三节车箱之间的过道中,不由松了口气。
随着一声长笛,列车穿过隧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灰衣男子啊呀一声一个饿狗吃屎倒扑在地,由于惯性作用,另两个灰衣人紧接着也扑跌在了那人的身上。看他们如此狼狈,我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彼此陌生难免惹出祸事,于是转回头望向身后的鬼才和隐于尘,极力隐忍才不至笑出声来。隐于尘走在我们最后,她看不见前面发生了状况,一个劲催促:“快走快走,停下来干嘛?”她手里提着两大包行囊,穿过了整整八节车箱,想是早已经累得不行。
说话间列车再一次剧烈晃动。隐于尘一个不小心向前一扑,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双手本能地推向了鬼才。鬼才牛高马大,晃动半天要倒不倒,我赶紧上前去扶,哪知道他身体太沉我根本扶不动,随着列车摇摆脚下一软,两个人连同手里的提包同时倒翻在地。爬了半天才依次从夹道中爬了起来。
正在低头拍打身上的灰尘,猛听得身后的隐于尘在大声而激动地叫喊:“青墨,倾城,怎么是你们啊。走在前面为什么一声不哼?我们一直在找你们呢,还以为你们没有赶上这次列车。”
循着声音的指向回头一看,青墨,倾城,血剑等三人前前后后就站在我的前方。莫非刚才走在前面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人就是他们?那他们于一瞬间将风衣脱下放到了哪儿了?为什么刚才我看了几次倾城的面孔,除了长发披肩,一点也不与现在相像呢?
只见他们也瞪着十分惊奇的双眼望着我们,同时大声而激动的说:“我们也一直在找你们啊。奇怪,一直跟在身后的三个人原来就是你们?你们身上的风衣呢?”天啦,他们也看见过三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人?我茫茫然用目光在过道间来回寻找,长长的过道一眼能看到尽头,但刚才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三个人却是一个也不见了。
与另几节车箱不一样,第十三节车箱里稀稀拉拉只坐着六七十个人,坐在巷道两侧座位上的旅客明明都是二十分钟前才先后赶上车来的,看上去每一张面孔却是昏昏欲睡,灰头土脑似乎都如同连续乘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一样疲惫不堪。
找准了座位后,准备将行囊放到行囊架上去,才发现这节车箱虽然旅客不多,行囊架却是塞满了行囊,一个空位也挪不出来。只好将各自的行囊堆放在侧面的空座位上,六个人分成两排对坐,取出矿泉水和食品摆放好,一边吃一边探讨刚才大家看见的或发生的极为怪异的事情。
原来青墨他们是九点二十分赶到候车室的,当时候车室里空荡荡一个旅客也没有了。给检票人员说明情况后他们一路小跑奔向站台,在经过地下通道口时,也曾遇上三个穿深灰色风衣的人,两男一女,跑着步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登上第五节车箱,他们发现三个穿深灰色风衣的人也跟着上了这节车箱,脸色呈灰色,身躯模模糊糊。刚开始以为那三人有什么图谋,一直小心提防,后来听话音似乎也是要赶去第十三节车箱。三人忐忑不安,犹犹豫豫朝前走,直至青墨不小心摔倒,绊倒了血剑和倾城,起身时才发现跟在后面的穿着深灰色风衣的三人变成了我,鬼才和隐于尘。
思前想后,似乎我们六人都同时看走了眼,将对方当着是穿深灰色风衣的人了。然而我们之中没一人穿长大的衣服,且花花绿绿的压根就没谁穿深灰色布料。灯火通明的过道,如何会同时看走了眼?
隐于尘奇怪极了,问青墨:“我们一直在候车室等着你们,直到旅客都走空了才进入检票口的,当时前后左右都没有客人,就算我们相互看走了眼,但你们难道会隐身,几时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青墨说:“我们匆匆忙忙跑进候车室时,里面绝对是一个旅客也没有。”
茫茫然,六个人百思莫解。以写鬼怪故事或yy题材著称于现代聊斋网的鬼才四下望望,然后才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对大家说:“莫非我们遇上了传说中的灰衣鬼?”
这句话说得我毛骨悚然。隐于尘和倾城更是吓得急忙往座位的中央挤。血剑年轻,正置血气方刚的年龄,闻言站起身大声说:“活人怕死鬼哦!朗朗乾坤哪来的鬼鬼怪怪?机缘巧合的事例多不胜数,在同一间屋里,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并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属正常范畴的错觉或幻觉。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信我们返回去问问检票员,我敢肯定他们绝对看见过我们六人一前一后通过了检票口!而且绝对不是穿着风衣。”
见他说得理直气壮,几个人稍稍稳定了情绪。但思想里面仍旧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不时看看左右,心怕突然冒出三个穿深灰色风衣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们身后。
深夜十二点,车箱里的旅客大多数进入了梦乡,我们六人却是毫无睡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容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惊魂不定的表情。我也一直在回忆刚才的每一个环节,觉得集体发生幻觉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特别是我,鬼才和隐于尘三人,一直盯着候车室的进出口,如何会看不见青墨他们拖着沉沉的行囊从身边走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发生,他们都没有理由超越我们而跑到了我们前面。
突然觉得内急,忙向坐在旁边的倾城要了两张餐巾纸,急急地向厕所方向跑去。车箱里的旅客似乎突然间全部从梦中醒来,不管是男是女是大人是小孩,都伸出长长的脖子扭头看我,一个个露出意味深长的有些诡异的笑容。
上厕所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些人真是无聊透顶。
厕所门显示无人在内,但任我怎样推拉也打不开。只好转向另一侧。哪知这道门同样出现了类似的问题。眼看内急得不行,急忙大声朝鬼才喊:“鬼才鬼才,快来帮帮我。”
鬼才跑来帮我,不知是他力气要比我大得多还是怎么的,他上前只轻轻一推便将门推开了。他不太满意地嘀咕着说:“这不好好的吗?干么你打不开?”说完自顾摸出一支香烟点上。
我哪有时间理他?捧着肚子急急地跑进厕所,蹲下去后却觉得大小手都解不出来,肚子里空空的似乎并无丁点的内急迹象。莫明其妙地起身穿好裤子,正要打开厕所门出去,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似乎有什么影子贴在车窗上,赶紧扭头去看,果然看见一件深灰色风衣在车窗上来回飘荡,吓得我脸色铁青,打开厕所门朝外就跑。
鬼才还在厕所外的巷道口吸烟,见我不要命地跑出来,一把抓住我,问:“狐狸,怎么回事?”我指着厕所吞吞吐吐地说:“快去看快去看,风衣,一件深灰色的风衣正挂在车窗上。”
鬼才急急地闯了进去,四处打量,却哪里有什么风衣?
我拉着他的手颤颤惊惊地跟着挤进厕所。只见车窗严严实实地关闭着,一丝风也没有,更别说什么风衣了。我使劲擦拭着双眼,将车窗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浑不明白刚才怎么会看见有风衣挂在上面飘浮?难道真是我再一次产生了错觉吗?
回归座位,将此事给大伙一说,倾城和隐于尘吓得赶紧伸手紧紧地抱住身旁的青墨和鬼才,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地说:“不管怎样,今晚说什么也不去厕所了。”血剑不屑地望了望大家,站起身离开座位便向厕所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偏偏就要去看看。”
不一会儿,只见血剑仓惶地从厕所里狂奔出来,上前一把拉住鬼才的手说:“快去看快去看,果然有风衣挂在车窗上。”
我,鬼才,血剑三人一同返回厕所,打开厕所门朝车窗看去,车窗严严实实地关闭着,哪里有什么风衣挂在上面?血剑张口结舌:“奇怪,我明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呀。咋又不见了呢?”
这是错觉么?错觉会不会同时发生在两个人的身上?或许我体质衰弱,思想里有了一定的意识便导致了错觉的产生,但是血剑呢?他血气方刚,之前压根就不相信世间存在什么鬼怪一说,为什么他也会产生与我一样的错觉呢?
隐于尘抱着双腿紧紧挤在座位的中央,低着头不敢朝窗外看上一眼。倾城更是颤抖着声音几乎是用乞求般的语气对大家说:“从现在起大家哪里也不准走了,好吗?你们不害怕,我和尘尘姐害怕呢。”
车箱里的灯光时明时暗,大多旅客都沉沉入睡,醒着的人也只是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沉着脸谁也不说一句话。一时间,车箱里寂静得似乎连半点声音也听不到。
青墨一直没说话,或许他一直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良久良久才听他沉沉地叹息一声,点上烟对大家说:“其实世间让人解释不通的现象我以前也曾亲身体会过。那时还在益阳上初中。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感觉肚子里饿得荒。当时太阳刚刚偏西,应该是下午六时左右吧,因为包里没钱,就匆匆忙忙往家里赶。我家住在市区大十字路左侧的一个巷子里,从大十字路口转入巷子后,最多只需十多分钟便到了我家。急急地转入巷子,在经过一道漆黑的大门后,明显地感觉光线暗了下来,似乎都深夜了,天空一片漆黑,努力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分辨出东南西北。这道漆黑的大门以前是大财主家的后门,土改后共[chan*]党杀了大财主,将财产分给了好几家穷人。小学时期路过大门边时,总会看见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老年妇女蹲在那里乞讨,传说是那大财主家的小女儿。后来是小学毕业那年,我亲眼看见她饿死在大门口,当时有很多人一起围观。这时四周空无一人,黑黑的光线下,我猛然又看见了那个老年妇女穿着破烂衣服蹲在那道漆黑的门口下。当时我很奇怪,但年龄尚小,也就没有仔细去考虑为什么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天色越来越黑,巷道里平时经常有人走动,现在却是寂静无声,除了那老年妇女,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不过想到这里离家里只需几分钟的时间,又只是条独巷子,也便没感到特别害怕。摸着墙壁走啊走啊,感觉过去了个多小时,却仍旧没有到达我的家门口。肚子越来越饿,我一边走一边高声叫喊我奶奶,没有听见回答我的声音。我开始害怕起来,加快脚步又向前摸进了大约半个小时,突听得有人在前面尖叫,‘在这里在这里,青娃子在这里呢。’仿佛只是刹那间的事,随着那人的尖叫声黑暗尽去,天空一下子恢复了明朗。我抬头看见好多邻居从巷子前后向我围来,奶奶更是上前紧紧地抱着我哭,说,‘这几夜你跑去哪里了啊,大伙四处找你也不见人,你妈妈都哭昏过去几次了啊。’当时我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肚子饿极了,嚷嚷着回家吃了三大碗面条才觉得肚子不饿。后来一问奶奶,她的回答直吓得我魂飞天外,满头满身全是虚汗淋漓。你道为何?原来,从那天放学回家到被大家发现,我居然在这条窄窄的巷道里失踪了三天三夜。”
听了青墨的故事,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的同时却又感觉后背凉幽幽的甚是恐怖。倾城用双手蒙着眼睛,既害怕又好奇地问:“这么玄?真的还是假的?”
青墨叹息说:“就是现在回忆起来,我仍然难以置信短短的两个小时怎么会过去了长达三天三夜之久?但当时我马上去翻看了电子日历,上面显示的日期的确是第三天中午了。我清楚地记得天黑下来时一直在摸着墙壁朝前走,虽然感觉时间过得慢长,但顶多也只有两三个小时啊。这么一条巷道,没有岔道也没有弯路,三天三夜进进出出何止千百个人,为什么之前没有一个人看见我?而且我也没有看见他们一人?我敢肯定我当时的思维一直是清晰的,进入巷道后我绝对没有离开这条巷道半分钟,而且一直在走,没有停下来更没有伏在哪儿睡觉。”
大家正将信将疑的当口,鬼才干咳两声,说:“我相信青墨说的绝不是凭空杜撰,因为我也曾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见没有异议,鬼才压低声音,这才说出了下面这个骇人听闻,充满血腥的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
那是一九八一年冬天,鬼才十五岁,带着六岁的妹妹去姥姥家祝寿。途中要穿过一片矮矮的山岗,山岗上到处都是长满荒草的坟墓,这些坟都是上个世纪埋在这里的老坟了,坟堂间被几代人走成了一条大路。村里人上山进乡都是从这里来回,十多年来,鬼才与大人们一起不知从这里经过了多少次。
那天是阴天,兄妹俩早早地起床从母亲手里接过面条和鸡蛋便即上路,走上山岗进入坟地不久,鬼才便听见妹妹不时地冲着大路两旁喊话:“爷爷好。”“奶奶好。”“洪阿姨好。”“白叔叔好。”鬼才觉得奇怪,就问妹妹:“妹妹,你在叫喊些什么啊,这里空无一人,与谁打招呼呢?”妹妹瞪眼望望鬼才,不满意地嚷嚷:“哥哥没有礼貌,看见自家的爷爷奶奶也不叫。你看嘛,洪阿姨和白叔叔都在旁边笑话你了。”鬼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在三年前已经相继去世了,怎么也不会出现在山岗上。急忙上前拉住妹妹的手,严肃地说:“妹妹别瞎说话。这里是荒山野岭,除了我俩,谁也没有。”
妹妹哈哈大笑,指着空旷的四周说:“谁说呢谁说呢,好热闹好热闹,你看嘛,赶集的人真不少,卖什么的都有呢,红红的灯笼,花花的气球……嘿嘿,嘿嘿,白叔叔和洪阿姨还给我买来糖葫芦啰。”说着便要伸手上前去捞。鬼才狠狠地抓住妹妹的手,凶巴巴地说:“妹妹,你要再胡闹我回家去告诉妈妈。”妹妹满脸委屈地说:“可洪阿姨非得要给我糖葫芦嘛。”鬼才有些奇怪,问:“哪个洪阿姨?”妹妹抬头想了想,然后冲着前方问:“我哥哥问你是哪个洪阿姨?”做出在认真倾听的样子,点点头,然后对鬼才说:“她刚才对我说了,她以前住在我家对面呢,还有白叔叔,他们以前都住在我家对面。”
鬼才一听这话,背心一凉,直吓得脸色苍白,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你道他妹妹嘴中的白叔叔,洪阿姨何许人也?原来早在八年前,一个姓白的和一个姓洪的一男一女从外地悄悄搬入鬼才家对面居住,两个月不到,两人便不知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砍杀于卧室之中,头,手,足凡是能砍下来的地方都被砍了下来。由于两人死得太惨,原来的那套房间直到现在还无人居住,这么多年来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妹妹出生于六年前,压根没听说过这个故事,她如何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一个姓白一个姓洪而且以前曾住在鬼才家对面?
鬼才吓得魂不附体,丢了手里的面条和鸡蛋,上前抱着妹妹转身就往山下跑。妹妹在鬼才怀里挣扎着尖叫:“快放下我,快放下我,他们追来了,非得要将糖葫芦交给我。”鬼才哪里肯依?知道遇上鬼了,抱着妹妹不要命地朝家的方向跑去,下了山岗,妹妹似乎突然清醒过来,张着眼指着鬼才的额头叫喊:“哥哥,你头上有血。”鬼才当年只有十五岁,抱着妹妹跑了很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见远离了山岗,便将妹妹放到地上,再用手往额头上一擦,上面果然沾满了鲜血。拉着妹妹正要再走,只听妹妹又指着鬼才额头说:“又有了又有了。”鬼才伸手将血擦干,不一会额头上却又有一股鲜血冒出来。仔细摸摸,上面浑无伤口。正自惊奇,猛抬头发现妹妹的额头上也有鲜血,忙帮她擦干,哪知不一会儿却又冒了出来,一点一滴,似乎如雨水一般从天而降……
鬼才刚好说到这里,突听得从倾城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大家本来正陷于一种极其恐怖的氛围,猛地再听到这声尖叫,都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将目光投向倾城,纷纷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倾城惊恐万状,颤抖着手指向坐在靠窗下位置的血剑的额头:“他他他,他额头上有血。”
大家不由而同地朝血剑的额头上望去,果然发现有两滴鲜红色的血液粘贴在他的额头上。隐于尘从怀里取出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替血剑擦去血痕,在鼻前嗅了嗅,沉着脸说:“是血的味道。鲜血。”
我赶紧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查看血剑的额头,居然在上面找不到一小块伤口。问他额头痛不痛,他回答说:“不痒不痛,正常得很。”
大家伙面面相觑,莫非鬼才刚才说的故事这么快就应验到了我们的头上了?我担心之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件,赶紧问鬼才,“后来呢,后来你妹妹怎么样了?”如果他兄妹俩过后都没有致命的灾难发生,我们倒用不着过于的提心吊胆。
鬼才正要答话,听得倾城再一次惊叫:“又有了,快看血剑额头上又有鲜血了。”我急忙回头去看,果然看见血剑的额头上再次出现鲜血。这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特别是血剑,一边擦拭着额头一边焦急万分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死人?会不会死人?”
鬼才挥了挥手臂,沉着声说:“镇定,大家要镇定。都不要慌。听我说,那次在山岗上,我和我妹妹回家后都没有死,只是大病了一场。后来听妈妈说,是因为妹妹身上的火焰低才导致看见了阴间的鬼魂。妈妈还说了,凡是火焰低的人,一旦遇上这样的事,只要将左边衣角从衣服上剪下来用火烧了,再将烧过的黑灰紧紧的抓在手中,就不会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了。”说完便去行囊里找剪刀。
隐于尘反应最快,不及等鬼才的剪刀,抓住上衣左上角就撕,一边气急败坏地说:“大家快动手,有打火机的赶快拿出来。烧啊,烧啊。赶紧烧啊。”我慌了手脚,也跟着撕扯起自己的衣角,撕了两下却撕扯不掉,一愣神,干脆拿出打火机直接将左衣角点燃。没想到这料子属尼龙的,燃起来就收不了火,慌了神似地急忙将上衣脱掉,丢在地上用脚死命的踩。
一时间车箱里乱成了一窝粥,乌烟瘴气燋臭扑鼻。奇怪的是同一车箱里的另外那些旅客居然一个也没有出声反对,都抬着头静静的望着我们,脸上却露出意味深长的有些诡异的笑容。
闹腾了大半个钟头,六个人都累得软软地瘫倒在座位上。每人的手指都黑黑地沾满了黑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狼狈之极却没有一人感觉到好笑。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遇上过这般蹊跷的怪事,想起梦缘公子临别时的嘱咐,这才觉得世间万事万物,原本真实地存在着唯心的东西。
凌晨两点半,大家的面容都露出极其疲倦的困意,但谁也不敢闭眼睡觉,六个人六双手紧紧地相互握在一起。我坐在靠巷道的边上,倾城坐在我的里侧,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强烈地颤抖。
隐于尘坐在我对面位置的中央,鬼才与他同排,和我一样靠巷道一侧坐。鬼才与隐于尘来自同一个东北城市,以前也相互认识,所以隐于尘一直将头埋在鬼才的怀里,眨巴着可怜兮兮的双眼,不时地问鬼才:“要到北京了么?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到站啊。”光听声音也能判断出她的内心该有多么大的恐惧。幸好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依鬼才之言烧掉左衣角后没有再发生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火车以相同的速度哐哐当当地前行,车箱里的灯光时明时暗。实在太困,同伴们似乎忘记了恐惧,都半闭着眼睛靠在座位后垫上假寐。
或许是我的胆子要小一些,一直不敢将眼睛闭上。这样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无意间我四处打量,发现其他的旅客们都打着呼噜,闭着眼,脸上却倒映出一层绿绿的阴光。这种阴光我只在恐怖电影里面看见过。心一紧,抬头看看头顶上白白的日光灯,觉得这样的光线绝不可能反射出带绿色的阴光来。
赶紧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鬼才,他脸上的灯光却白白的并无绿色,再投向靠窗下坐着的血剑,他的脸上也无那种阴森森的绿光。觉得奇怪,正准备回过头去再看看其他旅客以作进一步的比较,思想里面却马上意识到血剑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再一次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
一张血迹斑斑的脸!
我倒吸一口凉气,恐慌之极地推推鬼才又推推倾城,大声叫道:“快看快看,血剑的脸。血剑血剑,又出事了,又出事了。”
倾城似乎刚从梦中惊醒,抬头一看血剑满是鲜血的脸,啊呀一声吓得紧紧地抱住我,将头直往我怀里钻。血剑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拼命地用手去脸上涂抹,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尖声怪叫,一边找路就想逃离原位置。
鬼才要镇定得多,上前一把紧紧地抱住血剑,大声说:“血剑别怕,有我在呢。”偏头向旁边吓得几乎痴呆了的隐于尘说:“快取餐巾纸给我。越多越好。”隐于尘带着哭声摇头回答:“我没有了,一张也没有了。”
青墨从窗下位置站起来说:“我这有。”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巾上前就去帮助鬼才。隐于尘张目之下,突然跳了起来,指着青墨的脸,啊啊连声,却半天喊不出话来。
我顺着隐于尘的手指望去。天啦,天啦,青墨的脸上东一滴西一滴也洒满了血迹。
无与伦比的恐惧感充斥于整个车箱,下一个流血者将轮到哪个谁也说不清楚。倾城颤悠着身躯在我怀里几乎瘫痪,我紧紧地抱住她,一个劲拍打她的肩膀,说:“别怕,别怕。会过去的,什么都不会发生。”颤悠悠的声音与其说是安慰倾城,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鬼才用餐巾纸一点一滴地替血剑和青墨将脸上的血污擦去,检查他们的脸上,并无任何伤痕。青墨是小说大家,平时以写玄幻小说为主,但故事情节却大都含有极其严谨的逻辑推论。头脑自比他人清晰。他冷静地朝左右看看,嘴里自言自语:“为什么只是我与血剑脸上有血?我们俩都坐在靠窗边……”突然抬起目光朝头顶上的行囊架望去。
行囊架不宽,但刚好笼罩着靠窗下的两个位置。青墨脱下皮鞋高高地站到座位上去,仔细查看一翻,然后伸手抹了抹行囊架底部,看了看手,既而将手伸给鬼才:“大家看,我手上有血。可以肯定我和血剑脸上的血是从行囊架上流下来的。”说话间正好有一滴鲜血从行囊架底部掉下,落在青墨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鬼才恍然大悟,抬头向行囊架上堆积如山的行囊望去,说:“看来是上面的行囊有问题。”于是侧头朝车箱里大声喊叫:“这上面是谁的行囊?”
车箱里的旅客都如同睡死了一般,呼噜一片,没有一人醒过来答话。
排除了玄乎乎的鬼怪一说,大家的心多多少少镇定了些。我将倾城从怀里推开,跟着鬼才向车箱里的旅客喊话:“大家醒醒,都来看看这上面是谁的行囊。里面似乎有什么液体倾泄了出来。”如此喊了几遍,浑无一人应答。
行囊架上,不时地滴答着鲜红的血水。青墨担心衣服被血水沾染,只好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正无计可施,隐于尘说:“去叫乘务员来处理吧。”
我跑向乘务室,透过玻璃窗看见乘务员正仰面靠在座位上沉沉入睡,脸上泛着绿色的阴光,身上穿着的不是乘务服,居然是一件深灰色的披风。这件深灰色披风一夜之间给我带来诸多的恐惧,几个小时不曾念及,乍一见,心里不觉猛地一紧。
伸手敲了敲门,还好,乘务员相当惊醒,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开小门凑脸问:“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敲什么鬼门。”
我将情况向他一一作了反应,他满脸狐疑地伸颈望了望远处,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身后。走到我们的位置,他鞋也不脱跳上座位便将堆在我们上方的行囊全都丢了下来,然后从座位上跳下,一一打开行囊,里面杂七杂八放的全是日常用品,根本就没有一包放有与液体有关的东西。
这一下大大地出乎我们的意料。血液从行囊架上流下,而放在我们头顶上面的行囊里面居然没有任何血源。那么血从何处来的?
乘务员嘟嘟嚷嚷地正要将巷道中的行囊归还原位,青墨突然说:“且慢。”脱下皮鞋便跳到了座位上。只见他踮起脚尖伸长颈项将头高高地伸到空空的行囊架上面,左看右看然后跳下地对乘务员说:“这行囊架前后与整节车箱相连,引用的是好几根塑钢材料,而每一根上面都开有拉通的凹型条槽,我刚刚检查过了,条槽里蓄满了血液,我们头顶上的行囊里或许找不出血源,但却无法排除这一条线上的任意一包行囊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必须以我们这里为中心,向两头两尾的行囊作全面仔细的搜查,方有可能将血源查实。”
乘务员似乎没有听明白,待青墨再解释了一次后,方才拍拍脑袋点头称是。只见他非常专业地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将我们这侧行囊架上的行囊全部清理下架,然后轻车熟路地将各种大大小小的行囊包一一打开。与前几包行囊一样,所有行囊里面放的全是日常用品,根本就没有一包行囊里放有与液体有关的东西。
六个人面面相觑,摸着头看着满巷道的行囊百思莫解。青墨不死心地再一次跳到座位上去,从第一排跳到最后一排一一检查行囊架内里的凹型条槽,最后满脸迷惑地走到我的跟前,轻声对我说:“奇怪了,长长的行囊架,就只我们头顶的条槽里面蓄有血液。”我低头望向刚刚血剑和青墨坐的靠窗边的位置,上面已经积满了大大的一滩鲜得不能再鲜的血液。如果仅是我们头顶上方的行囊架条槽里面蓄有血液,就算倾其所有,也无法积聚座位上那么的两大滩。
血仍旧不断地从行囊架上掉下,没有血源,这些血缘何源源不断地流淌?
车箱里的旅客仍然沉沉入睡,待得我们与乘务员一起将所有行囊重新归放于原位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看看列车时刻表,离北京站不过四十分钟行程了。
血还在不时地从行囊架上流下,万不得己,我们只好放弃了原来的座位,移到了侧面我们先前堆放自己行囊的地方。大家谁也不敢就坐,簇拥在一起,都条件反射般地不时抬头去看头顶上的行囊架,心怕一不小心这个新的地方也会掉下血来。
凌晨五点二十八分,列车准时抵达北京西站,乘务员刚刚将车门打开,我们六人拿了自己的行囊便匆匆逃离这个让人惊魂的第十三节车箱。走出车门的时候,我回头望望,发现车箱里的旅客仍在酣睡,压根就没有一人醒过来准备下车。
六个人急急地混入各节车箱下车的人群当中,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方才落了下去。一个乘警模样的人从第二节车箱里出来,我觉得有必要向他反应一下第十三节车箱里行囊架上所发生的情况,于是走过去拦住他说:“乘警同志,我们是第十三节车箱中的旅客,我们发现那节车箱中的行囊架上一直在流淌鲜血,请你们派人去检查一下,说不定有什么异常状况。”
乘警转头向车尾看去,无比茫然地说:“十三节车箱?不可能吧。由于特殊情况,我们这次列车在第一节车箱前增加了四节卧铺车箱,而在第十二节硬坐车箱后就再也没设任何车箱了,哪来的第十三节?”
没有第十三节车箱?那我们是如何从太原来到北京的?不由分说,六个人拉住乘警就往火车尾部跑。走近一看,第十二节车箱之后,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第十三节?六个人一下子全都呆了,苍白着脸,软软地倒跌在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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