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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离望了望四周,再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不多不少,正好八点。
是这里没错了。
门侍打开门,微笑灿若桃花,您好,请问几位?秦若离摆了摆手。
侍者递过来的菜单被她挡了回去,“一杯柠檬水,谢谢。”
她开始环顾四周,装修精致,桌上的香熏登发出微微的光。大堂内年轻的男子的背影美丽而忧伤,那是一名正在低头拉小提琴的男子,流淌出来的音符,沁人心脾。
“殇。”秦若离不觉脱口。
台上年轻男子回头,走了过来,她听见他喊,若离。
她不是没猜到,能拉出如此婉转琴声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顾扬,秦若离皱了下眉,用手来回揉着眉心。
你真是冥顽不灵。她笑。
冥顽不灵的是你,若离。顾扬把芝士推到她面前。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食物了。她笑。
陈其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都已经快要记不起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了。纤细的手指拿起刀叉来回的在芝士上戳。
别骗自己。顾扬夺过芝士,自己吃起来。也不看她。
秦若离低下头,右手指尖抚摸着左手的手腕,已经好了,已经没事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为什么,还是有泪呢?
若离,顾扬叹了叹气,递给她纸巾。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微光中,仿佛回到了同年。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是不是?哥哥。
[b]
陈其最近精神很不好,上课走神,走路会摔倒,就连身边同学的模子,也越来越看不明白。
陈其扶了扶眼眶,掏出药,就水吞了五颗。
陈其。陈其回头,听见有人叫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望着声源处的人,眼便黯淡了下去。嘴角却依旧固执地挂着淡淡的笑。
他听见顾扬说,陈其,我们好好谈谈。
陈其笑了笑,又抬了抬镜框,说,好啊。
说起来,陈其觉得真该好好感谢顾扬,没有他,陈其不可能站在这里。一纸通知单,拯救了陈其。
顾扬,谢谢你。陈其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走在前面的顾扬的身形颤抖了一下,然后站立不动,回头,你知道,你要谢的人,并不是我。陈其,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真是你想要的?顾扬眼睛盯着看他的表情。陈其还是淡淡地笑,顾扬不知怎地就烦躁起来,摆手,算了,算了。我tmd就是贱。脚步也变的急骤起来。
陈其望着前面高大的背影,兀自难过起来,不这样又能怎样呢?陈其喃喃地告诉自己。一个趔趄,险些又摔倒,一只有力的胳膊挽起了他,陈其,你没事吧?顾扬扶起他。
陈其推开他,还是笑,没事。
顾扬带他来到一家幽静的小店。
陈其,你还记得这里吗?顾扬给自己点了杯清水。清水里插着的鸢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里怎么了?
陈其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他到死也不会忘记这里。
陈其,你到底有多久没见到若离了?顾扬抿了口清水。
…………
陈其的头晕晕的,顾扬的声音一直回绕在他的耳边。
他说,陈其,若离她过的并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爱她?
他说,陈其,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出国就有那么好吗?
他说,陈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
后面的话,陈其听不清了,头仿佛千斤重,意识残存前一秒,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看见若离惊恐的眼神,若离,该怎么办呢?
一睁一眨之间,已是天涯了。
[c]
秦若离看着病床上寐着男子,双眼红肿,手指颤抖地握着他的手,陈其,陈其,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求了,我不争了,好不好?她嘤嘤的哭。
若离。肩膀上传来的重力与叹气声将她唤回来。
哥哥,怎么会这样子呢?怎么会呢?顾扬皱了皱眉,拉着她,出去说。
病床上的人眉心舒展了一下。却仍旧微闭着双眼。
心脑髓死?秦若离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一个月之前,陈其还微笑的挽着她的手,那柔软的触感,她到现在还记得。
透过透视镜,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此时躺在那里的是他。
她想起初见时的陈其,那么光芒万丈。新生接待会上,是他,为自己挡住压下来的行李,她听见他关怀的声音,同学,你有没有事?
她想起文艺舞会上,是他,带着她一步步走向舞池,他轻轻挽起她的手,温婉的说,其实没那么难,是不是?
她想起自己羞涩的拉着他的衣襟,问他,陈其,我可不可以一直站在你身边呢?他的脸上笑容像雪融化的春天一样温暖照人。
她还想起他背着自己穿梭在午后的林子,阳光洒满了全身,身后重叠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她扑在他的身上,听见他稳健跳动的心跳,她用力勾住他的脖子,有声音流淌出来,陈其,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她听见他说,好。
…………
[d]
陈其睁开眼环顾着四周,听见嘤嘤的哭声。是的,梦里,似乎一直就是这个声音,搅的他不能安宁。门被推开,陈其是认得其中的一个男生的,他揉着头,笑,顾扬,我怎么在这里?
秦若离推开顾扬的扶持,走到床前,捉住他的手,陈其,陈其,你醒了?陈其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女子,他缩了缩手,秦若离?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他是记得的,想来,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了。
收紧的手松了松,目光呆滞,陈其,你刚刚叫我什么?
秦若离啊。难道不是?陈起狐疑的看着她,然后把目光定格在远处的顾扬身上,微笑的摸着她的头,你不就是顾扬的妹妹吗?
陈其,你不记得我了?秦若离幽幽的声音传过来。眼便淡了下去。
说什么呢,小丫头。陈其用手揉着她的脸蛋,我要是不记得你,能叫出你的名字?好了,好了,不要闹了。
陈其。一直站在一旁的顾扬喊他,他走进,抓着他的手臂,陈其,你真的忘了吗?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陈其白了他们一眼,躺下,不理他。
是了,是了。秦若离悠悠的站起来,心脑髓死。念完这四个字,秦若离缓缓地离开病房。顾扬追出来,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总是晚一步。
陈其缩在被子里,陈其,当真失忆了?顾扬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
脚步渐渐远去后,陈其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摸出身边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他说,姑姑,你来接我好不好?
放下电话,陈其望了望窗外,他还记得那个黄昏的午后,她问他,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敲门声响起,他回头,走进来的是姑姑,他哑着嗓子喊:姑姑。
她心疼的看着陈其,手抚着他的脸,小其,你怎么了?
陈其望向一旁的镜子里,泪水挂满了脸庞。他回头,姑姑,你看,这阳光真刺眼。
[e]
顾扬再回到病房时,再没见到陈其,折叠整齐的床单上,什么也没留下。
来收拾的护士看见他问他,你是顾扬?
顾扬点了点头,护士递给他一封信,是他让我交给你的。护士指了指病床。
顾扬道了声谢,打开信:
顾扬:
仿佛我们一直选择这样的方式在离别。别担心我,有姑姑在身边,他会好好照顾我。
---陈其。
护士叫住他,他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
是什么?顾扬好奇的问。
他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拿到它的时候,顾扬整个人倒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那是一副素描的画,画里,午后的阳光,重叠在两个人身上,女孩微露笑齿,南孩回头笑望,相映成辉。
角落有一行小字:疑是半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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