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四十不惑老沃

发表于-2008年11月10日 下午4:34评论-3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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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早晨,老庄刚醒来就听见卧室门外响起似是而非的敲门声。他很是诧异,分居以来,那女人就很少主动敲过门了。她总是摆出一副欠多还少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所以懒得理她。老庄抱住被子睡起了回笼觉。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以后,站到地面上的老庄才发现,卧室门上的“倒福”换成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姓庄的,该摊开来谈了……

老庄淡淡地一笑,扬手撕下那张题头是“古城市文联”的稿纸。自从把女儿送到外面读书以后,她就不和他说话了。按她的逻辑,那是不屑与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男人说话。老庄把稿纸揉成一团,在手里掂了掂,苦笑了一声。又怎么了?想说事非先来段文字照会?呵呵。虽然早就一家两制了——各赚各的钱,各吃各的饭,各睡各的床,各用各的洗手间——可也没有必要像见了仇人似的,要把心口冷到冰窟里去。还真羡慕有些夫妻,都离婚了还要去拍张照片,吃顿分手饭,甚至开个派对。都是从爱情的火焰山上趟过来的,好聚好散,大大方方的,比什么都好。

洗漱完毕,老庄走回卧室,从大衣柜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西裤和崭新的t恤衫,穿上后,还在镜子前站了一阵。四十了,可竟然不显老,看上去却像个三十出头的。说得难听点,假如让他和老婆同时去另组家庭,凭他不显老的外表,温文尔雅的气质,看得见摸得着的经济实力,找个二八娇娘甚至黄花闺女都不成问题。那女人就不好说了……所以,老庄的态度很明确,真想谈离婚的事,来,但我不主动,也没有必要主动。因为我不想离婚,也没有必要离婚,何必闹得满城风雨呢……

在豆浆店吃完早餐,看看时间才九点,老庄便想去自己的公司走走。老庄在《古城日报》为人民服务的同时,私下开了间广告公司,生意很好。年初从杭州高薪请了位职业经理,业务上得更快了。所以,他越来越洒脱,一到双休日,不是陪领导钓鱼,就是到茶馆喝茶,要不,就去宾馆开房间……

说到女人缘或者追女人的本事,老庄是有几分得意的。自从和老婆之间的感觉变成清汤寡水之后,他很快就从审美疲劳中解脱了出来,反而如鱼得水。他没有特别固定的情人,也不需要。因为像他这种在古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稍有闪失,被老婆抓住个口实,反而偷鸡蚀米,哑巴吃黄连。所以,老庄外面有女人,但关系都不太固定,形同没有;女人很多,但都隐在地下,貌似虚无。即使老婆感觉到了什么,也无可奈何,只好以冷战的方式,以及不和他说话的消极手段,怨天由人,作茧自缚。老庄听之任之,他的理想状态就是,以一家两制的方式,将把自己的人生进行到底。

2

来到公司,老庄和总经理聊了几句,就叫来管财务的朱阿姨。又要给在杭州读贵族学校的女儿打钱了,这事要朱阿姨办。女儿牡丹卡的号码,她知道,自己反而不知道。朱阿姨喜欢他的女儿,有空常给他女儿去个电话,问寒问暖,从某种程度上说,顶得上半个妈。

出了公司,老庄转身就去行云街上鲍大庆开的宝来茶馆。鲍大庆是他高中同学,也四十岁了,一直做生意,早先做茶叶,现在开茶馆。一直没做发,这可能和他朝三暮四的脾性有关。

走到宝来茶馆门口,老庄很有感情地朝悬在头顶的牌匾瞟了一眼,这才踱进茶馆。“宝

来茶馆”是他老庄题的,左下角还落有他的大名“庄涛”及阴文的“涛斋书印”。说来话长,当初“宝来”还不叫“宝来”,行云街也不叫行云街……那天老庄从自己单位拿了新报纸溜到茶馆,正好碰到个棋友,一时手痒便与他对弈。对方棋高,压得他很郁闷。偏在这时候,一向观棋不语的鲍大庆,对报纸上征集新街名的广告来了兴趣,大呼小叫说他这个春来茶馆,也想变个名号换换气。老庄正在失城割地,嫌他咋呼,便回一句:春来,春来,不如叫宝来。

谁知这随口胡诌的话也能醍醐灌顶。没几天,鲍大庆就和老婆商定,真的要把“春来”改为“宝来”。定名那天,夫妻两个还专门请老庄喝了一顿发财酒。席间,夫唱妇随地提出,既然店名都按你的意思改了,那就顺便赐块牌吧。老庄吃得高兴,抹不过同学情面,经不起双簧吹捧,答应了。就这样,他这位缀笔多年的古城书法协会前副理事长,在家磨墨练笔抱了好一阵佛脚,这才气沉丹田,泼墨挥毫,写下了四个多年不遇的庄派行草:宝—来—茶—馆。

墨宝送到茶馆后,没有不叫好的。有的说老庄宝刀不老,有的说姜还是书法家的辣。鲍大庆是生意人,硬是见好不收,又求老庄再赐三幅,以便挂在大厅最显眼处,提提雅气,聚聚财气。老庄不好意思推脱,又答应了。回家后,他先写一横幅“茶禅一味”,又写一直幅“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可到了最后一幅,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字句。正踌躇着,猛地想起年前曾应一中药泡脚店老板的约请,写了幅取自《孟子?离娄》的“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便觉得从大意境上看,后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倒也勉强适用,于是乎干脆将“濯缨”两句写下应付了事。三幅庄派行草送到茶馆,闲雅的棋客们又纷纷叫好,很有几分郢书燕说的味道。

不久,古城轰轰烈烈地搞起了新街名的揭牌仪式,鲍大庆就借此东风,将老庄的墨宝一一推出。为了更好地体现出辞旧迎新的味道,还高价请了樽红脸美髯、真人大小的关二爷,手执青龙堰月刀站在门口。而那以后,老庄就成了“宝来”的上上宾,看上去,有时比老板还老板。 

3

老庄见了老领导似的给关二爷作了个揖,这才转入大厅上到二楼的包间。那包厢是鲍大庆专门为老庄之流的熟客闲谈雅饮、博弈棋艺准备的。老庄进去的时候,房里已有一人端坐其间,虽不像下棋的,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倒是那人利落,嘴一张就说:“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次你陪胡秘钓鱼回来,还是我在台州湾海鲜楼做的东设的局……”

噢——老庄想起来了。那阵子因为眼馋广告部副主任的位置,所以一天到晚做市长秘书的马前卒。那天的饭局上,这老兄就坐自己的对面,那只镶了绿如意的金戒指还晃得他心神不宁、烦躁不安……

鲍大庆这时趁机介绍,这位就是新世纪建筑工程公司的邢总。当这位邢老板听说老庄现在已经是《古城日报》广告部副主任了,便哈哈笑道:“升得快,记得上次……”鲍大庆接过话题说:“在我们同学里面,还有升得更快,爬得更高的,脚翘翘就能赚大钱,只有我,忙死忙活弄几个糊口铜钿。”

“你茶馆开开,有啥不好的?那你到底想过啥日子?”老庄笑着问道。

“想过啥日子?呵呵,简单,”鲍大庆一边喊门外的服务员上茶,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也就一觉睡到自然醒。吃香的喝辣的。酒足饭饱,泡泡茶馆,吹吹牛皮。头发乱了洗头,脚酸了洗脚,腰酸了敲背。晚上呼朋唤友喝花酒。喝到快飘了,就ktv一把。要不蒸个桑拿,洗洗鸳鸯浴。当然,小姐一定要好看,要有条有杆,这样才能劲头十足。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现在美女难找……”

老庄听了简直要喷茶,刚想笑评几句,结果被邢老板抢了个先声:“大庆啊,美女么,怎么说呢?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在我眼里,美女就像一块块立在那里的砖头,风是吹不到的,得用钱砸。一张张还不来事,得一捆捆。如果一车皮一车皮的,不要说美女,就是高楼大厦也要叫它倒下……”

鲍大庆拍案叫好,感慨说归根到底,还是钱难找。老庄脸上在笑,心里在想:俗了。对付女人,两位老兄都在自己之下,沉湎原始欲望,玩的都是小境界。鲍大庆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邢老板的“钱砸砖头理论”,勉强算得上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惟有自己没有说出口的“心动说”,那才叫最高境界,是王国维在“境界说”中描述的最高层次——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起来,老庄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化人,人称古城一支笔。开公司挣到钱后,更无事可愁。人到中年,结识了不少红颜知己和床上知音,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让真正他心动的。没有和真正心动的女人睡过觉,想来也算是人生的一种悲哀。好几次,他都想骗一骗自己,可没有办法,只有行动,没有心动。心是骗不了的。就像在池塘里钓鱼,浮标不动就是不动,就算飞过一块石头打个水漂,它会随波逐流地动一下,但那是假动,不是真动。老庄向来注重精神层面的东西,倾向于灵与肉的高度融合,渴望遭遇让灵魂颤栗的高峰体验……浅白地表述,要的也就那两个字。要求可能太高了。可反过来想,人生就像一本书,当上半部都卷过去以后,企求在下半部里出现一点心动做为小说发展的高[chao],这也过份了?

4

喝茶的当儿,老庄倒想谈自己的心动说,可刚说了句“在女人的问题上,你们浅了”,一个红光满脸凸显着啤酒肚的家伙走了进来,鲍大庆特别邀请的城建局杨副到了。这人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就是大庆茶叶公司的主顾,和老庄在围棋上也交过手,大家都熟。

既然领导来了,很多话就暂时不便说了。三人都站了起来,鲍大庆分派服务员去拿杨副喜欢的乌龙茶。杨副看见老庄,就指着桌上棋盘说:“小庄,摆半局?”

领导提议来半局,哪能不来。只是和有级别的高手过招,虽然过瘾但难免失落。棋局摆开后,杨副小口抿着茶,露出了菩萨般的笑脸。对方城府极深,绵里藏针,兵不血刃,几番争夺,老庄都未能得手,不由生出几分英雄气短的感觉。联想起自己近几个月对下属吴洁莹百般追逐,千种暗示,却终不得手,与眼前的对弈毫无二致——方法用尽,就是不得要领。

吴洁莹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她那让人心颤的妩媚,恰如其分的骚劲,和床上床下莫须有的温存和理解,让他内心抗不过去。当然,就算这个吴洁莹,也没能让他心动。所谓心动,该怎么比喻呢?老庄感觉自己这几年动笔少了,文思也不再泉涌,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确切的词汇来描述。不过,话说回来,心动还真不好形容,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样说反而更好理解些。

棋下到十二点左右,鲍大庆叫了暂停,说,先用饭吧,菜都在隔壁的鱼香阁备好了,立马就送上来。老庄看出他们几个今天有事要谈,推辞要走,硬被鲍大庆拉住。只好陪着杨副喝了点小酒,匆匆吃了饭后,客气而知趣地中盘认输走人。

一路上老庄在想,今天连喝酒都是小日,才四两古越龙山,就昏昏欲睡了。走到流水街,两条腿就已经替他拿了主意,鬼使神差地向一家洗脚店拐去。

那店不大,却显得很有层次感。楼下“濯足”楼上“休闲”,另辟小厢房供人“敲背”。小店老板道行很深,背后有人罩着。老庄因为赐过一幅字,所以是这里永不褪色的贵宾。要么不来,来了总是老板亲自安排。山顶级的服务,山腰级的收费。当然,老庄高兴的时候,也明着暗着在报上送老板几块豆腐干,所谓的人情世故也不就是讲个有来有往吗?

店里静得发慌,老庄觉得有点不对劲。一点也不像平日莺莺燕燕的样子,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正想发作,酒气扑面的老板从楼上冒了出来。原来这里几个专门洗脚的妹子集体撂了挑子……

“实在没有妹子,你把中药泡脚水端来,我自己洗自己。”老庄涵养好,和他开起了玩笑

“这怎么行,就是我给你洗,也不能让你自己动手呀!”

“嘿嘿,好啊!”

脚泡在药水里,老庄又想起了吴洁莹。听说她想调到电视台当节目主持人。这女人就是心大。做广告业务员倒马马虎虎混得过,做主持人就欠缺多了。除非电视台要开《裸露的真相》,能让她发挥骚劲,否则的话,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要乱套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埋头给他洗脚的老板对他叹起了苦经:现在的人真难弄,近来生意差,前脚把她们的工作餐停掉,她们后脚就造反。庄总啊,你说我能让步吗?今天得了一寸,明天就要一尺。

老庄斜了他一眼,然后就闭着眼睛说:“外地姑娘谋生不易,换位思考一下嘛。”

说完,就只顾闭目养神……吴洁莹什么时候在他小腿摩挲起来的,他不知道。想赞美她两句,却发出声来。倒是吴洁莹凑到他耳边细声细语:涛哥,我好想换个位置,换到电视台去……

“也好的,就去做《裸露的真相》,把很多事情剥洋葱一样剥开来……”

老庄想笑,谁知她突然在他脚心重重地按了一下,使他“哇噻”一声叫了起来。睁开眼睛,看见老板不知那里临时叫来换自己的洗脚妹忙不迭地给他陪不是,老庄愕了愕,心想,痛倒无所谓,只是短了那场春梦,怪可惜的。

5

出了洗脚屋,习习的凉风吹得老庄略略有了精神。脚清爽了,马上就感到没车的滋味不舒服了。正想着吴洁莹借车该还的事,这个女人的电话竟及时来到。电话那头,她说,庄头,对不起,我今天回不来了……老庄听着听着就不高兴了。狡猾!占着自己对你有点想法,就这样恣意妄为。借车的时候不是说好今晚还来的嘛,逾期不归,把自己晚上的一点小计划全打乱了……让你开了车去见未婚夫,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冤大头啊冤大头,羊肉没吃到,

反而引来一身臊。

一想到这个层次,老庄就难过。这么个水蛇一样的女人,和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三年,却没有办法行动,真是很低能。倘若她真的调到了电视台,再结个婚,那就更鞭长莫及了。这时的老庄,分明感到有种很强烈的东西在身体里勃发。一段未遂的春梦,又遭遇了一通让人难过的电话,竟能引发感觉上的井喷。这就好比,背上有块位置特别的红斑,痒得难过,可不论从哪个角度,手怎么个扭曲变化,都够不到。怎么办?只有借助痒痒挠了。老庄掏出手机,翻水泥厂老黄的电话。每次碰在一起喝酒,老黄都要说,庄主任,给我个机会,让我给你安排安排……

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老庄拨通了老黄的电话。聊了几句,老庄就说:“现在有空的话,就出来喝喝茶。”电话那边,老黄果然回答:“老兄,茶有什么好喝的,你要是闲得慌,我给你安排就是。”老庄心领神会地笑了。

大家都知道老黄有点钱。在贩香烟发财后,他就投资开起了一家饮料厂,一家水泥厂。厂越开越大,工人也越招越多,去年他还被市里评为优秀企业家。可就是这个黄企业家,利用他小舅子的名义,在城郊盖了一座娱乐城。蛮大的,吃喝玩乐一条龙。市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曾经被黄企业家在那里安排过。老庄在场面上虽然还不入流,但因为管着报社的广告版面,所以老黄总要给他些口惠,说要替他安排安排。

老庄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自己送到了郊外的娱乐城。老黄没出现,一个穿黑制服的小伙子,按老黄的吩咐给了他一张金光闪闪的贵宾卡。接过卡,老庄就理直气壮地朝桑拿中心走去。

老庄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桑拿中心这种毫无境界的地方,会出现一个小尤物。趟在白色的按摩床上,老庄感慨万千。怎么说呢,那女孩,即使用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之类的比喻,仍嫌不足。这么一个小美人,在这个或明或暗的风月场所,竟没有染上一丁点儿的青楼气,真是奇怪。老庄认为自己算得上是阅人无数的老江湖了,那些干了不三不四勾当的女子,就算从良似的穿得正而八经,经他的猫鼻一嗅,火眼一瞟,满身骚臭和狐狸的尾巴立马就会原形毕露。可眼前这位,看上去分明只有十七八岁,干干净净,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一身桑拿中心发的镶蓝边的职业短打,清新自然,一点不做作。眉心偏左的地方,还有一颗痣,不用说的,那就是美人痣。

真是不幸当中有大幸。原以为今天输了棋,又没能洗好脚做好梦,谁知,还有此等好事在这里等他,这就叫羞答答的静悄悄地开……

老庄从桑拿中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老黄去电话。当然是赞不绝口。老黄也不算外人,老庄有话就直说了,人能不能出来?老黄说,这个么,听说她还是个没有被处理过的。老庄说,老黄啊,这就不要骗我了,我眼力再差,常识还是有的。这样吧,老黄,拜托你晚上把她叫出来,我在蓝宝等她,老黄,黄总,黄大哥,你看怎么样?

6

晚上七点左右,小尤物真的来了。她新换的那身打扮,在老庄这个有审美洁癖的人看来,有些别扭,缺乏一种文化品位。可他仍然相当兴奋,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房内时,话说得很有分寸:小姑娘,我们有缘啊。

小姑娘翘起嘴角笑,然后就和老庄一起坐到床边,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换台。老庄和她说话,有点爱理不理,又让人感觉有点没心没肺。不过老庄真的是喜欢她,感觉今天终于要找到自己想要的“心动”了。

老庄搂过她的肩,时而在她脸颊上亲一下,时而摸摸她的头发呵呵地笑。正准备有所作为时,放在裤袋里的电话响了。以为是单位或者公司里有事找,后悔没有及时关机。可拿起电话一看,是女儿打来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才十几岁的人,就被送到杭州的贵族学校读书,很不容易。所以,她的电话一定要听的,长话短说就是。

电话里,女儿很懂事地感谢老爸又让朱阿姨给她寄钱了,接着说了一通学校的事,最后还无限缠人地撒娇道:老爸,我想你了。

老庄心里颤了一下,有些激动,有些感伤,有些难过。他很想放开来和女儿好好聊聊,可坐在床边的小尤物眼里放光地看着他,好象时刻提醒着他的某种身份,使他感觉很别扭。可想到女儿的孤独,不免心酸,于是就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我也很想你,宝贝。

说话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怯弱和自卑,仿佛千里之外的女儿正在看着他。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使他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他遗憾地关了电话,坐到小尤物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又伸出左手,摩挲着她的头发。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又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以前她每次做完作业,都要让老爸检查。有错误,就刮她鼻子。做的好,就摩挲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脸蛋。到了周末,就开车带她到郊外的体育学院打网球,看着她青春而又健美的身体,听着她打球时发出的无忧无虑的笑声,老庄总要感谢上帝,感谢上帝给他送来了一个天使!

眼前这位小姑娘年龄与他女儿也不相上下,可她就没有女儿那么幸福了。望着她天真地看电视的情形,让人很难猜到她内心的真实感觉和状态。和自己的女儿相比,她是没有未来的,老庄这么想。

就在老庄满腹心事,神情发愣的时候,小尤物却顽皮地转过脸来,伸手在老庄的脸颊上拧了一下,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凑上来了吻了他一下。老庄心里顿时掠过了一阵言说不清地痛楚,感觉难过,但不知道为谁。

想家吗?老庄突然问她,问得连自己也深感唐突。

当然想啦。

实在想得要命,怎么办?给他们去电话吗?

家里没电话。写信呀。

哦,这样。

老庄沉默了。茫然地看着电视,心事却虚无缥缈地远远跑开了。自己的女儿和眼前这个小尤物混杂在了一起。仿佛两条时而平行时而交错的人生轨道……似乎看到了女儿上了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交了个体面的男友,结婚生子,幸福美满……那小尤物带着城市里赚到的钱回到了偏僻的乡村,开始了她的新的生活……仿佛是电影的蒙太奇或者奇异的影像碎片,两个不同命运的女孩在他的意识中竟不断地成长,时而会窜换角色,时而又归各自的轨道中……老庄的心绪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给搅乱了。他摸出香烟,点了一支。小姑娘这时候安静地枕在他的大腿上,似乎睡着了。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小姑娘拿着老庄给她的几百块钱走人了。一会儿,老庄也匆匆下楼,到前台提前退了房。他不想睡在宾馆里了,他有点想念家中书房里的那张太师椅。既然他老婆要和他谈谈,那就谈谈吧……

走在朦胧的路灯下,老庄感到有点冷。如果人生是一本书的话,不知道今晚这一页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想不透,更想不清楚今晚这么违反常态的行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总觉得自己好象越活越不明白了,越活越迷惑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再等到下一个章节,就要知天命了。呜呼哀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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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雪飘舞在2006点评:

古人说,男人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是这样吗?其实多少日子就在洗脚房,按摩院过来了!还好,终能明白了:人呀,还是活明白点好!
小说文笔流畅风趣,情节也还好!少有的排版问题,也掩不去这是好的小说,推了!
期待你更多小说,谢谢你的支持!

文章评论共[3]个
威海丫头-评论

总算明白了,为时不晚!问好了!at:2008年11月10日 下午5:55

老沃-评论

是的。老庄,老庄,本就应庄严稳重。呵呵。at:2008年11月10日 下午6:02

遗老-评论

心情也有打败仗的时候。哈哈!还是倒向老婆怀抱,那滋味,还是别有一番可品尝性。节日颂安!at:2009年01月02日 下午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