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场距乡街中心有近五公里的路程。即便不是如此，在七、八十年代的菜市场上，也是鲜有菜蔬之类可摆卖的。在那个承包责任制才刚刚落实到户的年代，“自给自足”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生活理念。何况当时的大多家庭，都是孩子老人一大群的啊！

每年，茶场里几乎所有具有劳动力的人都会追着春天的脚步，赶在别家人面前，却又似乎是不约而同的，一窝蜂般冲到茶场后背的大河滩边抢占菜园地盘。

茶场里几乎所有能见缝插针利用上的地早就被划分耕种光了！

一家家河滩上忙乎着，划地为界，老老小小就地取材用鹅卵石细细码砌起一溜溜称为“菜园”的石墙。

话说是菜园，可是坑洼的河滩上却都只是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啊！但只要有地，是难不倒不甘在生活的艰难中折服的人们的。争抢好“菜园”的划地，在石墙一点点往上砌时，一家家又忙着各自分工开：强劳力的往远处的山脚搬运来一箕箕的泥土，其余人则继续码砌石墙。就这样，泥土一趟趟的搬来，石墙一寸寸的添高，菜园一点点逐渐成形……

也总有运气不好，刚巧碰到大石头占据了中间的。无奈之余，用填土的方法自然是事倍功半的。而其他繁多的家庭劳作也不允许花这样的劳力和时间的。于是便只好再费些功夫花在处理这碍事的石头上：父子俩在大石头的一侧刨开一个大坑，弄来柴火强火急攻近两三个钟头，直将大石头烧得滚烫滚烫的，接着就从河里提来一桶桶水一淋而下。随着“噼噼叭叭”几声炸响，大石头便已迸裂碎开。如此三番重复，直至石头彻底被迸碎清理掉。

一畦畦蔬菜在河滩上郁郁葱葱，在盛夏里平添着一种喜悦和生活上的踏实感。一家人的餐桌上都要靠它改善这艰苦而乏味的生活呵！

盛夏的季节，是茶场人最幸福的季节。茶叶茂盛，菜蔬多样，生活的步伐似乎也是轻盈盈的。

盛夏的季节，也是多变的季节。就在辛劳的人们对生活才开始有了信心之时，几乎，每年都无法幸免的，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场大雨一次水涨，河滩上亲亲苦苦垒砌起来的那么一大排长得青葱油嫩的菜园便被无情地席卷而空！在河水消褪过后，竟然连哪怕一丝的痕迹也没留下……

“有一年，河水忽然漫涨时正好是下午时候。跟往常一样，家家劳力都上山采茶去了。唯一一人在家的年仅十四岁的大姐听得‘水涨了，水涨了’的呼声，一人抓起背娄就往河滩边冲去。菜园里菜青瓜嫩，河水已经在脚底徘徊。大姐已经不及再作思考，埋头拼命地撕扯着一根根仍韧青的瓜滕，亏得年龄尚幼的她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好歹这嫩南瓜还可以尽可能的留得久，抢得一个好一个啊！眼见着河水一寸紧似一寸的逼近，高处的老人一声高似一声的喊骂，大姐在这期间只回了一句：‘我的瓜啊！我要抢我的瓜啊！’最终，她站在高处脚边抢收来的零乱的半青嫩南瓜间，伤心无奈地眼看着菜园被河水吞噬……”

那是我在极偶然的一次，无意中听到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除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一份深藏在心底的苦涩，能够写在人们脸上的也许就只有那一瞬无奈的苦笑吧。因为待到河水消褪过后，又一轮的抢滩占园又重复着。虽然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水涨会在什么时候又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