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老师并不小,也并不是花样年华一般水灵芬芳,四十,鱼尾纹不少,小学五年级教师,21年教龄,有一本心理健康证书——她是那一年她所在的学校唯一拥有这种证书的教师,因此是学校第一个心理健康咨询室的专业人员。
学生男是初三学生,不认为学习是学生的重要任务,也不认为自己这个时代是黄金时期,与人生抱负有什么紧密关系,也没有特别个性的举止(比如吸烟被教师发现,半夜翻墙被政教主任逮回来等出格行为),上课安静,趴着,似睡非睡,无声无息,很多时候看上去是腼腆木讷的类型。他有一个特点很明显,就是喜欢穿白色的服装和球鞋,加上皮肤白,因此班里的人就叫他小白。
小花和小白的认识起源于小黑,一个五年级的女生。小黑是小花的学生,到了五年级后感觉自己头脑有了许多想象的空间,当然多的是非非之想,她非非的对象就是小白。小黑其实并不漂亮,两三分都没有,才1米4的个子,胸部只是刚刚冒尖,比之别的同龄刚刚有了一点所谓的异域风情。历史已经无法考证,小白是怎样引诱小黑,或者小黑如何诱惑小白了。
小花从来没有把小黑早恋这一事件备进教案之中,倒是对另一个漂亮的女生经常打预防针。如果没有小黑家长打电话到她手机上,小花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小黑会与初三的男生有什么关系。尽管小黑的家长是周末打来的寻找小黑的电话,按照常例不属于学校管辖的职责,小花可以敷衍敷衍就过去的,可是小花实在是个很好的班主任,一听小黑不在家中,心就急,立刻放下所有的家务,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学生,企图捕获小黑的消息。结果,打了四十来个电话还是没有音讯。小花老师的学生们感觉班主任如此焦急,也纷纷出谋划策,有一个学生的回话让小花感觉吃惊:“小黑有一个哥哥,据说叫小白的。小黑经常带小白到她外婆家过夜,她外婆是个瞎子。”小黑没有哥哥,这是小花很清楚的,于是她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小黑的家长。果然,小黑在外婆家,不过,小白不在。小黑的家长把小黑狠狠地揍了一顿,也把外婆大人训斥了一番。
于是,这事情逐渐大起来。小黑来上学时,小花把她叫到办公室耐心地询问了一下,小白原来是初三的学生。为了照顾小孩子的面子,小花也没有深挖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是笼统地讲了一些教育的理论,也无非是讲这个时期是学习的黄金时期,要珍惜,要好好学习,把心收到学习上来,早恋绝对是不应该的,再说,青少年理解能力有限,还不能够把对方的品性看明白等等等等,听得小黑似懂非懂的,净是点头又是保证的。为了把事情处理得更加彻底,小花又打电话给初中部的小白的班主任老师小刘,希望小刘能够注意对小白的教育。对方哈哈哈哈直笑,说这样一个木头竟然还有风流艳事真是能耐,明显一种轻视小花的口吻。小花微微感觉不快,又没有办法:教育思想如果不能统一,所有的教育都是0,有时还会是负数,这是经验。
第二天早上,小花刚刚走进教室,就见讲台上躺着一封信,没有来往的地址,只有小花两字,很稚嫩的,明显是学生的字迹。打开来看,就一行字,但足以让小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小心你脖子上的东西!我会用刀子结束它!”
直觉告诉小花,这是小白的恐吓信。她立刻把小黑叫到僻静处,详细地询问他们的交往过程,尤其对这一两天他们之间的交往情况,询问得更是清楚明白。小黑说自从家长教育了之后,就和小白说了分手的话。昨天老师的教育她并没有告诉小白,不知道小白是怎样知道的。糟了,一定是小刘!小花悲哀地想。小花害怕起来,准备亲自面见小白一眼,凭自己对儿童心理的多年研究应该能够与小白顺利交流的。
小花选择了晚上的时间,到初中学生宿舍楼的值班室里,等待小白的到来。通过初中值班老师的帮助,小花顺利见到了小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是低垂着,但不是那种要认错的样子,而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小白长得还真漂亮,高大英俊,如果不从精神状态去衡量一个人的美貌,眼前的这个大男孩真的可以算是标致人物。小花先就他的外表赞美了一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小花提到家庭问题上来,希望了解到小白的家境,以找到最好的切入口。对方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小花还真有耐心,又花了半来个小时说了关于学习的事情。小白呢?真的是木头,不会说话的木头!没有办法,小花只好拿出那封信,把信纸展开,质问小白是不是他写的,为何写,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小白有了一点反应,但不强烈,只是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值班老师忽然见到这张纸条,大吃一惊,立刻打电话给校长。不到两分钟,校长、政教处主任、小刘班主任三人一起赶到了这里,空气陡然紧张万分!
“给你三分钟时间,如果不道歉,就报案了!”小刘朝小白咆哮。
时间的面目在这时候显得异常清晰,每个人都听到了秒针的走动声。小花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好,她并不想太伤害小白,但是自己的安危也不容忽视。就在三分钟只剩下20秒的时候,小花的丈夫忽然打来电话,询问小花因何还不回家。小花忍不住回话:“有一个学生要杀我,我在处理。”小花的丈夫惊吓得大叫:“我给你报案去!”
小白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嗷”地一声叫,只往门外奔,口里叫嚣——“我要跳楼!”情势来了360度大转弯,此刻要保护的完全是小白了。四个大男人纷纷把小白拖住,拉脚的扯手的,竟然把整个小白抱在了怀里!完了,小花想,自己反倒是罪人,是恐吓犯了!
又有老师过来,是小白村上的老华老师,他说:“这还了得!我打电话叫他父亲过来,带回去,要死死到家里去!”小白听说要送他回去,又“嗷”地叫一声,使劲吃奶的力气挣脱四个大男人的束缚,企图再次从这三层楼往下跳。校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白的手臂,大家七手八脚又把他逮住了,并且把门关上,小白很难再冲出去。这个时候最尴尬的是小花老师,她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其他老师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样教育这种学生,打和骂似乎都不能使用,难道还给学生下跪不成?校长和老华老师出门交流了一下意见,把电话打给小白的父亲,叫他连夜把儿子接回去。可是,对方不愿意服从学校安排,说是把孩子交给学校,孩子就是学校的了,周末再属于家长。校长再要说道理,小白的父亲干脆就关机了。如果真的报案,那会影响学校创强,这个时段要创平安校园的,千万不能有学生被公安机关传唤。校长把眼光指向小花,希望小花有所动作。小花悲凉而无奈,叫她说什么呢?说自己错了,不应该管早恋的事情?小黑在交代早恋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一个细节狠狠地戳痛了小花的心,不然小花又怎么会那样急切地想见小白呢?那个细节既是不幸又是幸运——小白用上了避孕套!其实小黑还没来月经,如果小黑的父母去告发的话,完全可以告一个强j*幼女罪的!这么大的事情,估计小黑的家长还不知道,小花老师本来要告诉他们的,可是眼下这个情景,不要说告诉他们,才仅仅要交流一番,小白就寻死觅活了!小花哪里担得起生命的重任?
正在小花犹疑不决的时候,她的丈夫来了。小花的丈夫一看这局面,心里也就有数了。他并没有朝小白发火,而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跟你父亲很熟,你很多事情我都明白,你本质上是个不错的男人,我想你是意气用事,如果小花老师哪地方对不起你了,我替她向你道歉,怎么样?”小白听了这番话,好像有了感受,含混不清地也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气氛就这样缓和下来。大家哼哼哈哈照例对小白说了一通关于学习要努力的话,感觉小白不会跳楼了,就一个一个走掉了。
小花跟着丈夫回家。她问丈夫:“为什么你讲的话就有效果呢?我跟他最早说的也是讨好他的话啊?”她丈夫说:“我们的身份不一样,你是教师,是学生的敌对力量,我是老百姓,他不会仇恨我。”小花又问:“你真的认识他父亲?”“随便说说啊。”“唉,这世道,当老师也怕呀。只希望小黑能够彻底摆脱小白,不然这一辈子怕就完了。”“关心小黑干吗?你自己能够平安吗?我现在还在考虑要不要报案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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