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王锦秋和刘慧合著的长篇小说《雪落花开》,我有种雪里寻花的冲动,一口气读了下来。锦秋当年由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分到总后,曾写出过像《露水街之恋》那般充满灵气的作品,我一直对他充满期待。可是,这么多年没读到他的作品,我以为他也像许多文学爱好者一样,弃文从官了。没想到的是,他厚积而薄发,十年磨一剑,把一部鲜活、厚重的小说放在了我面前,它是近年来我读到的最好的军旅小说之一,是总后作者创作的小说中的上乘之作,让我不能不欣喜有加。
一般来说,军旅小说都是与英雄、铁血、牺牲、信念、理想和强烈的戏剧性等元素联系在一起的。特殊生存环境中的军人生活、热血和死亡渲染出的瑰丽画面、高大正面的英雄人物、紧张得让人热血沸腾的情节……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军旅小说的经度和纬度。军旅小说,是《高山下的花环》中无私的奉献;军旅小说,是《红日》中扑面而来的战争气氛;军旅小说,是《战火中的青春》里传奇的爱情;军旅小说,是《西线轶事》中欲言又止的荡气回肠……
《雪落花开》的第一句却是从军官和妻子的房事开篇,进入第一个“现场”,驻守在海拔四五千米的边防某团。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夜晚,团政委马林当时正在妻子“牛静饱满的身上抒情”,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报告团里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现场顿时紧张起来,但再紧张的“现场”一到床上,就让本来高原缺氧的沉重气氛变得轻松而有生机。接下来艰苦泛味的军旅生活在远远高于生活的艺术天地里恣意展开。是一本充满了烟火气和凡俗意味的向下的小说。
其实,1990年代以后,军旅小说已经向平凡甚至“反英雄”敞开了大门,但是不管是《醉太平》还是其他小说,军队作为一种独特精神气质的载体,都能有效的将小说的所指托离一般生活层面的高度。军旅小说因此一直在人们视线以上的部分闪烁,要么让你仰视,要么让你寻找,要么让你感叹。
小说的第二个“现场”是故乡。谁的故乡?有团政委马林的故乡,也有将军之子权冬的故乡,更有所有从军戍边人的故乡。从现实的高原生活再到鸟语花香的江南水乡,不是地域的距离,而是时间的距离。在这个“现场”展开的故事,其实是权冬的母亲权红梅和她父亲的故事,一个爬过雪山涉过草地,为革命九死一生的老一辈革命者的故事。
第三个“现场”是“高原聊天室”,这是一个虚拟的网络世界。作家在交待这个“现场”时使用了瑜伽这个象征。瑜伽在古印度的梵语中,原初的意思是“驾驭牛马”,它通过心灵体操进行生活中的调和与均衡,让你从各种压力中摆脱出来,是你找到满足和幸福的罗盘,也是人类自然均衡地追求健康、幸福、美丽的一种精神。
小说中,作者对人物形象的塑造非常成功。高原上的几个军人都写得有血有肉,形象逼真。痴心高原、倔强固执的牛部长,处心积虑、立足现实的李勇,历经沧桑却与时俱进的权红梅,舞姿优美却情感迟钝的马林,情感丰富、追求浪漫的牛静,思想活跃、勇于创新的权冬,还有先进典型唐章明、老政工朱自政等等,都塑造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作者的笔下,当代军人与传统军人有了显著的区别,他们不仅爱岗敬业、无私奉献,也追求多彩的生活;他们不仅工作学习、训练执勤,也跳舞唱歌、上网聊天,既富有生机和活力,又不乏情趣和浪漫。作者把徽乡小镇的几个人物也写得极其鲜活,潘小脚、小广播、映山红这几个女性,在锦秋和刘慧的笔下,或刚烈、或泼辣、或柔美地向我们走来,让我们看到了徽乡女人的风姿和风采。
令人奇怪的是,作者虽然都是军人,但俩人都没有过高原服役的经历。作者在小说题记中泄露了秘密:“谨以此小说献给我们日思梦想的青藏线上的汽车兵,特别是要献给其中一位老兵:著名作家王宗仁老师。”
王宗仁一直是靠灵魂和激情写作的作家,他不仅写了一辈子青藏高原,而且越写越好,最为文坛称道的是,王宗仁一直把扶植业余作者当成与写作同等重要的事情,几十年培养了多位知名作家和编辑。读王宗仁近两年的纪实文学,竟有高山仰止之感。王锦秋和刘慧有幸成为王宗仁的弟子,真是他们的福分。
如果把传统军旅小说比成高山的话,那么我们这本小说就是军旅小说中的谷底。高山上有风景,谷底里也有风景,只是景致不一样而已。至于那个更胜一筹,那就要看个人的审美习惯和喜好了。就我来说,我很喜欢这本小说的凡俗气,它的时代感拉近了和读者的距离,这就是一本需要你抚摸的小说,它不需要你仰望和礼拜,激动和感叹,它只需要你看,看然后放下,然后说一句:军人也是人啊。
一群不同寻常的军人在不同寻常的地方演绎出了一串有滋有味的故事,一双妙手把这些故事串成了一部新鲜热辣的军旅小说,犹如雪地里一朵盛开的花,发出新鲜而动人的声音。雪落处,花盛开,但愿《雪落花开》后面,能开出更加鲜艳的花,结出累累的果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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