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篼其实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靠苦力生存的搬运工,只不过贵阳人根据其使用的工具——“背篼”,来作为这一类人的称呼,如同四川人所说的“棒棒”一样。
先来说说背篼所使用的工具——“背篼”,有些地方也称为“背萝”,它是一个由加工的细竹条经过细密的编织而成的倒梯形容器,在其中部系上两根用棕条或尼龙布条做成的带子——“背系”,用以将“背篼”固定在人的背上,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单而实用的运输工具,你可别小看了这样一个工具,力气大的背篼一萝能背走两三百斤的东西。这种工具应该算是因地制宜的一个成功创造吧,因为贵州属于典型的高原山地,那种平原地区广泛使用的独轮车或者担子,在这里都难以适用,于是最早开发这里的先民们就利用这里盛产的竹子,创造出了这样的运输工具,它靠人的双肩来运输,这样运输者就能在山间田野自由行动,提高生产运输效率了,至今在贵州绝大部分的农村依然都还在使用这种工具。
背篼在贵阳极为普遍,穿梭于大街小巷你都会碰到一个个背着大小不一 “背篼”的背篼,他们大多身着简陋,清瘦黝黑的脸,一丝疲倦的眼神游离在每个可能的主顾身上,或是街角的某一块巨大广告牌上。他们的“背篼”上大都缠着一些布条,用以捆绑货物,有的则绑着一床被单——这是他们晚上露宿街头的工具。平时他们多聚集在人流量大的街头或者市场内,因为这些地方能很快揽到活计,在贵阳背篼最为集中的当属市西路批发市场及周边的各种市场,这里平均每天流动着几千人的背篼队伍,在川流的人群中你常常会看到一个个背着各色货物的背篼边走边吆喝:“让一哈,注意挂到”。
背篼做生意的价格机制很灵活,根据运输路程的远近和货物的多少轻重当场谈价,少则两三块钱,多则十来块,生意一旦谈成,他们就会麻利地装好货物,跟在主顾的后面穿梭。有的货主为了省钱,往往会故意说短路程,这样背篼就会在发现上当后要求加价,碰到素质好的主顾,就能顺利加价,一旦碰到蛮狠的,弄不好还得吵上一架,甚至打架都有可能,而结局则大多以背篼的失败而告终。这样下来他们一天也能挣到几十快钱,生意好的时候能上百,但这种情况无异于买彩票中奖。
背篼的成员几乎都是来自各地州县城边远乡镇的农民,他们往往是利用农闲时节出来挣钱补贴家用。也有一些是常驻的,这大多是由于家里过于贫困,或是子女上学、或是负债过多,而别无选择的。他们中的年龄跨度也很大,从十六到六十都有,其中以三十岁左右者居多,甚至还有夫妻同时做背篼的。
背篼的生活很简单,他们属于这座城市的最低消费群体,一日三餐,甚至有些还只是两餐,吃着三块钱一碗的粉面或者炒饭就算是一顿。一般他们都有相对固定去处的小馆子,这些小馆子往往隐于某些小巷子的深处,卫生环境谈不上,口味更不提,它仅仅是为背篼们提供一个能吃饭的地方而已。而小馆子的老板也只是薄利经营,勉能糊口。
由于收入不高,很多背篼都没固定住所,而是聚集在一些大厦的屋檐下借助大厦的遮蔽,在橱窗前铺上几张捡来的报纸,裹上一张薄薄的床单(条件好一点的有一条毡子),再把头往背篼里一伸,很快就酣然入睡了。瑞京路旁的大厦下是他们最为聚集的地方,每到深夜十分从那里路过,就会看到一排排的背篼躺在商场的橱窗下,有些早已入睡,有些还在借着橱窗的灯光翻看白天捡来的杂志、宣传册。路上川流的车辆与喧嚣的人流与他们此刻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反衬。去年凝冻期间,常常会在一些巷子或胡同里见到他们蜷缩而卧的身影,估计是这里比大街上要保暖一些。
还有一部分背篼是租房的,但都是一大群人合租一间屋那种,往往十来个人挤在狭窄地铺上,这样的话一个月一两百的房子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就一二十块钱,这对背篼来说也是很合算的,起码有了一个固定的避风遮雨的地方了,而且冬天还比较暖和。
平时背篼们都各自奔波,只有在没生意或者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一通,或是相互作恶取乐一番,或是拿出自己几百块买来的手机,把音量尽量放大,沉浸在刀郎粗狂的嗓音里,碰到兴致来时还会哼上一曲老家的山歌。要是碰到那个兄弟心情好了,还会奢侈一回,打上一斤烧酒,大家小醉一场,也是痛快的。
还有一类搬运工其实不叫背篼,不过很多人还是习惯地把他们归为背篼一类,他们是固定在市场内送货的搬运工。这类人的条件比真正的背篼好了许多,他们大多都属于“有车一族”——拥有自己制作的一辆运货小四轮车,或是钢架的或是木制的。他们全都使用手机联系生意,拥有自己固定的老主顾——市场内的批发商,一般批发商需要送货时都会叫上自己熟悉的搬运工,甚至有时还会让他们给自己收钱。他们有时候生意忙不过来们也会叫上一两个背篼帮着一起做。每月生意好的时候能有几千块的收入,所以他们一般都自己独自租房或携家带口一起租房。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是背篼一族,因此往往见到背篼的时候他们的嗓门会提得很高。
背篼,就这样每天穿梭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服务于这座喧嚣的城市,而他们却始终是站在城市边缘的人群,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被当做是丑化城市形象的一个典型而遭到鄙视、取笑。其实在他们的心里城市是不属于他们的,他们呆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生存,他们以自己的劳动生存着,并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我时常会想:假若有一天,这座城市没了他们,将会是怎样一个状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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