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会突然想起老道。站在廊道里,看着偶尔飘落的树叶,会想到老道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阳光柔和,清风拂面时,会想到老道袒露的笑脸。蹲在公厕,苍蝇飞舞,会想到老道眉心那颗圆圆的美人痣。就是这样,老道总零零碎碎地在记忆中沉浮。
真实的老道跟闯入记忆的老道极为相似,每次都是倏来倏往。偶尔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最后都会变成是老道发的。总算存下了他的号码,下一次又是一个新号码,新惊喜。这小子就像是从灶台里钻出的地道兵,不可捉摸。
接到一个电话,喂,叶老师吗,在学校吗?
这么客气,赶紧捏紧了声音回答,您好,您哪位?
我就在您学校门口,方便见个面吗?
靠,老道!多听一声就知道是这小子,每次都装神弄鬼。
站在学校的斜坡上,看着老道飘飘忽忽地上来。“飘飘忽忽”是指他的裤子永远装不满屁股,那衣服就像在身上晾着似的,严重浪费布料。远远的,笑意已经堆了老道一脸,著名的美人痣熠熠发光。看着他的笑,我总会恍惚了时间,好像我们还在初中的教室坐着,看着他从狗嘴里吐出狗牙。十几年的时间似乎一点都没改变老道,他还是那副德性。
跟老道在啤酒面前坐着,话题还是人生的虚无。老道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我们也不会沉溺于往事的罗列,那么两个老男人就酸酸地说人生了。初中时老道就像一个蹩脚的游方道士,深沉地指出,人活着就像一坨狗屎。他断言,他迟早会出家为道。于是我们就从他的名字中截取了“道”字重新包装了他。“老道”这雅号从形式到内容都无比贴切地扣在他脑门上。坐在他身旁的我近墨者黑,慢慢地也隐隐约约地觉得人生有点像狗屎,再加上我那会看相的伯父认为我是和尚命;于是我们一僧一道,深感相见恨晚,整日价说着红尘的可破性。不过我充其量是酒肉和尚,喜欢吃鱼吃肉看美女,进而勾引美女。而老道则守身如玉,喜欢吃素,对美女更是视若无睹。这着实让人惊奇。
不过老道最终是没有出家为道。初中我担心了三年,就怕他真出家了,我碍于面子也得勉为其难。但他飘忽的道人风格还在继续。高中时我饱含深情地给他写信,但基本上是石沉大海。后来他自己也石沉大海了。过了几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得像只土狗,就像从未离开过。
初中毕业已经十几年,但世俗的东西似乎从未沾染到老道的身上,一个混迹于商场的人怎能如此纯净?看着酒瓶后老道慢慢红起来的脸,我似乎真看到了仙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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