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的几个瞬间
---生活释义
文/木伯
深秋周末的早晨,风越来越有了寒意,仍舍不得一天既定的行程:教堂、花市,旧书摊。外加今天还要参加一个同事女儿的新婚回拜典礼。
大自在:沿途经过一个很熟悉的公园,却因为拆墙透绿,免了门票而觉得不那么熟悉了。顺便从公园里经过,一群群晨练的老人已经几何好了,有扭秧歌的、有练剑的,还有练声的,在人多的地方被很多人观看,总有点不自在。于是来到一个水池旁。水池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的一部分,水质比平时清澈了许多,青蛙也躲了起来。四周围了很整齐的花岗岩石板,每块都有500x300毫米大小。这些都不让人惊奇。惊奇的是每块石板上都有一个遒劲流利的“水”字,仔细辨认了一下,有些字不是很熟悉,有些字已经模糊起来了,前后对照,知道是“人闲桂花落”这首诗。再看远远的一端,才知道这是一个白发的老人手迹。悄悄的走进,看到老人站的笔直,手里拿着一管和柺棍相似的东西,顶端却有毛笔一样的软毛,正在一遍蘸水,一遍在石板上刻画,于是又看出了“石径斜”这几个字,因为刚刚出炉,每个字都清楚的多,可以看出一些金撇银捺蚕头的味道。每块石板就是一张现成的田字格,一湖的秋水就是无尽的墨汁,于是就有了这一圈在人间存在十几分钟的不为人知的书法作品。看着一米多长的笔杆,就是单手拿着摆动都不会那么自如,何况要写出这么流利的字来,更多了一分敬佩。于是就一直静静的站在身边观看。不知道老人是否感觉到了身后的旁人,而从写字的速度和认真的程度来看,一点也没影响。本来想问一声“拐棍笔”是否是他自己的发明,怕影响了兴致,也就免了。这种境界大概就是佛家所谓的“大自在”吧。
徒劳:出得公园的路口,赶上一阵秋风吹来,又是几多潇潇的秋叶散漫的落下,踩在脚下发出瑟瑟的声响。正在酝酿一阵诗意,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用扫帚打扫,好不容易扫拢了一堆,正巧被这阵风吹散。妇女轮开扫帚拦截了一些,又收拢在一起。刚刚离开的瞬间,又是一阵风,再次吹散了,于是又是一阵拦截和聚拢,如此再三再四。不知道这样下去,她今天的任务是否能完成,只是理解了世间就应该存在这样劳而无功的劳作,或者只要在上班的这几个小时里确实在风中挥了多少次扫帚就算清扫完成了。不过这应该还不是完全徒劳的吧,往前不远的墙角处已经堆起了一堆落叶,正在冉冉的冒着青烟,很像寺庙香炉里袅袅上升的香烟,也像极了人在最后时刻升天时挥发在人间最后的余烬。从初春的新绿到晚秋的枯干,从阳光下的舞蹈到寒风里的垃圾,真的想不清楚叶子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恰如很多人在世上走的一趟。这是不是“徒劳”这个词汇本来的涵义呢?
市景:说是书摊,其实是一个跳蚤市场。除了旧书,还有各种二手电子产品,大小块的花布,针头线脑,以及乞丐小偷之类的。当然也少不了每个周末都在这里的声音“耳朵眼炸糕”,这声音是从一个自动的电声喇叭里循环发出了,听着让人烦躁腻味,甚至推及喇叭下的小小三轮车上一排入口的东西,和那个推车的妇女。看来这种感觉不是只有我有,“屁股眼炸糕”一个很明显的声音明显盖过了电声,是一个小伙子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的嗓子里发出的。紧接着也像电声喇叭那样循环了三四次。“你家的炸糕是屁股眼里炸的?你的屁股眼能炸糕?谁家没教养的东西。”“你卖你的炸糕,我说我的话,管你什么事?”于是,循环的声音有了花色,音量也远远盖住了电声,甚至增加了一些肢体的动作,也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旁观者。离开了好远,还隐隐能听到几声“屁股眼炸糕”的回响。不知道在“眼球经济”的今天,这个被这么多人用眼球突然关注了的食品,是否也被人用腰包关注了一次,或者只是用屁眼关住了一会儿。
演戏:婚礼自然是在豪华酒店举行的。大堂里唧唧喳喳的摆了三十多桌,还有几十桌单间的雅座。主[xi]台上是新婚夫妻微笑性感的巨幅照片和一片的火红。同事夫妻作为新岳父岳母已经在主[xi]台上就座,旁边是聘请的专业婚礼主持。于是,在阵阵的闪光灯下,在连续的摄像机镜头下,婚礼进行曲响起来了,新婚夫妇牵着手走进来了,新郎的领导讲话了,新郎的领导讲话了,新岳父嘱托了,新郎表决心了,新郎新娘鞠躬了,主持人的不荤不素的笑话跟着来了,食客或者观众的掌声和哄笑也跟着来了。于是,一切也就花好月圆,白头偕老,心想事成,幸福美满了。……只是带着些微的酒气走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参加了一场彩排:那主[xi]台可不就是舞台吗,新人不就是主角吗?主持不就是导演吗?尤其是在这么辉煌的灯光和专业的镜头前。两个小时的典礼是演戏,一辈子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
兴奋:路上依然是寒风阵阵,只是借了这点酒气,不那么明显罢了。可路边的两只狗显然是不理会的。他们正在津津有味的调着情,看来已经完成了前戏,进入了实质的阶段。就是在路人不断的哄笑和追赶下,两个毛茸茸的屁股仍然紧紧的练在一起。在互相拉扯着的逃跑中,猜不出两只狗脸的含意:害羞、害怕、生气、还是兴奋。倒是相信本来与这两只狗毫不相干的人类中,一定有人找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那就是兴奋。
超脱俗世到达大自在境界的人实在太少,日复一日庸庸碌碌无谓而徒劳的活着的人是多数。能创意出一句“屁股眼炸糕”,似乎也应该申请专利,至少让那么多人饱了眼福,尽管可能以丢了口服的代价。在有形的舞台上短暂的典礼是演戏,在无尽的世界里长期的人生哪一天是在真实的生活?
倒是不懂人事的畜生,一根骨头就可以果腹,一身皮毛就可以越冬,没有忧愁的细胞,不去做作的伪装,在热闹的大街上一样兴奋的调情,在人群的注目下一样快乐的生儿育女。这也许是另外一种自在的境界,另外一种层次的生活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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