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这座城市。”付柯在下午五点的宿舍里对着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同学推门而来,见付柯一个人在宿舍里,也不开灯,在付柯书桌上那盏台灯的光晕里,有烟雾升腾起来,那同学问:“你在啊?”他听到付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说:“给我棵烟。”付柯给他一支烟,那同学拿了烟,用自己的火机点上,说:“我得做简历去了,干他大爷的。”
∮付柯听见了沉闷的关门声。他移开桌子上的一张报纸,露出一把菜刀。这是付柯下午买回来的菜刀,他还买了一把西瓜刀,现在就在书摞上放着。付柯看着菜刀出神,出现在面前的这把菜刀让他有些奇怪,因为在这之前这只是想象中出现的情景。现在菜刀的光芒让他有一种快感,就像“万事开头难”,他显然觉得自己是迈出第一步了,他看着刀刃的光芒,那似乎是他脸上未名的微笑。
他拿出手机,给他的女朋友盛佳打电话,可盛佳的手机仍传出“此电话无人接听”的绝望的声音。付柯难以理解,今天是星期一,现在是下午的五点多,盛佳不在宿舍,会出去干嘛呢?她再怎么着也不能不接我电话啊。一个星期前,付柯在单位实习,给盛佳聊过几句,此后一个星期里盛佳就没怎么搭理他。即便他被折磨的快疯了,盛佳那边仍旧没有消息。付柯在实习的那里受不住,是几天前回来的,他很快就明白盛佳这种变化的原因了,又是那个能一鸣,已经中年的能一鸣,又是那个老牛吃嫩草的能一鸣。付柯绝望了,绝望后的结果就是这天下去,他带着一百块钱出去,买了把菜刀,连带着买了一把水果刀。现在它们就摆在付柯的面前。
他已经吃过了饭,他相信吃过饭后,丢出去的菜刀才有力度,若是他空着肚子,那涌出来的血腥真的会让他干呕。付柯拿起了那把菜刀,放在台灯下,他看着利刃,刃上的光芒让他有些眩晕。
能一鸣提着两份便当打开了自家的房门。客厅里没有妻子的身影,他把便当放在桌子上,向卧室走去。卧室的门被他推开,耀眼的夕阳余晖照在窗户的玻璃上,又反射在妻子身上,拉开的窗帘像是在红染缸里浸染过一样。他走过去,坐在妻子身边,他看着妻子读的那本小说,说:“吃饭吧。”他妻子“嗯”了一声,缓慢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说:“今天是6个月零3天,快点吧,快点结束吧,我都快崩溃了。”能一鸣面无表情,李柏看出了老公的心不在焉,她就看他,要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能一鸣说:“好啦,去吃饭,我买了鸡腿,中午刚吃完饭你不就说饿吗?”
他们对着坐,李柏吃得津津有味,能一鸣却没有一点胃口。自从妻子怀孕后,他浪漫的性情受到了打击,他要花时间在整天喂不饱的妻子身上,他成为迁就别人的角色了,妻子怀孕前是照顾他的。妻子臃肿起来的身体和越来越大的肚子,也让他明白了许多。妻子不再是二十几岁的青春女郎了,妻子已经过了三十岁。他总为时间在妻子身上的雕刻伤感什么。其实他应该认识他自己,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比妻子整整大十几岁,时间在他身上的作为,他似乎从不考虑。
“等你生下baby,还能够变会以前吗?”能一鸣看着妻子油腻的嘴说,妻子的眼袋有些深,他知道那不是因为缺少睡眠,而是睡的太多。妻子嚼着油炸的鸡肉,在餐灯昏暗的光辉了说“回不到以前就回不到以前啊,我总会变老的,你不喜欢我了,你可以去找年轻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年轻,但是现在我的年轻似乎不在了。”能一鸣看出妻子有些生气,他更知道妻子不会真的给他气生,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他总是处在优胜的那一方。处在劣势的是李柏,这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不能说不是个悲剧。能一鸣拿面巾纸擦在李柏的嘴角,他的动作很绅士,很温柔,这个动作让李柏心里发颤了。她从一开始就崇拜这个男人,男人给她的委屈,她也不觉得是委屈了。
傍晚5点40分,能一鸣喝完一杯咖啡,俯下身子在妻子的脸颊亲了一下,提着包走出了家门,他在门口说:“等我回来。”李柏应了一声,她在看动画城,自从怀孕后,她就喜欢上了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能一鸣开车行在路上,傍晚华灯初上,他感到累,而且还饿,他似乎很久都没吃过丰盛的饭菜了,他这样想,待到车子驶进学校的时候,他就做出了晚上要做一次大餐的打算。
6点10分,他从车里下来,走向教学楼,这时他接到一条短信。这是一条询问毕业论文的短信,他回答了那个问题。他看着短信已发出的提示,看着“盛佳”这个名字,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种暧昧悄然而生。他来到教师的休息室,一个老师给他打招呼,他应了一声,他的心思全在那条还没发出的短信上。他发出的这条信息:我觉得亏欠你什么,我会补偿的。他的学生回短信:晚上再聊。他晚上和盛佳聊天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他们无所不谈,最开始只是平常的话题,到了后来便赤luo裸了。是学生盛佳加的他的qq号,他的学生却没有说明身份,到了她们聊的难以分舍,能一鸣去见她时,盛佳才突然的出现。能一鸣有少许的尴尬,但是在宾馆的房间里,他对盛佳像虚拟世界里那样肆无忌惮了。他和盛佳做爱的时候忘掉了他们的师生关系,而天明后更多的不堪,他也不去想了。他和盛佳的一y*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前,一个星期来令他担心的种种都没有出现。这一个星期来他没有和盛佳聊过天,可今天他一说,盛佳却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能一鸣知道这暧昧是要把盛佳变成他的情人。但他又觉得盛佳难成他的情人,盛佳太幼稚了,太单纯了,这似乎让她丢掉了体贴的品质。能一鸣到了后来不得不承认,他在盛佳身上想发泄的是自己的欲望,他爱的是盛佳22岁的身体。
盛佳发出那条“晚上再聊”的短信,就写自己的毕业论文,可她一点心思都没有。几天前她还为自己是否怀孕而恐慌,她去了医院一次,这个恐慌就被解除了。她现在为自己的前途所困惑。她想去法国,她像疯了一样想去法国,可这件事到了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正是因为如此,能一鸣充当的是她的救命稻草的角色,因为能一鸣是法国留学归来的教授,他在法国带了14年。并且在那个夜晚,疯狂过后的能一鸣对她说:“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盛佳当然喜出望外,这个看似文静的女生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仅这一次的肉体出卖,她要用她的身体换回她想要到的一切。能一鸣的回复,排掉了这几日笼罩在她心中的阴云,她因为能一鸣只是说笑而已,现在她才明白自己还有和能一鸣交易下去的可能。
五点多的时候,她在电脑前吃葱花饼干,付柯的电话像她意料之中的一样打来,她没有接,她已经习惯不接付柯的电话,任凭付柯的电话响过三次。付柯一般最多打三个电话,如果不接他也不再打了。盛佳喜欢过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男生,他们的爱情从大三上学期开始,她从付柯那里得到了被追求、被崇拜的幸福。但是她是有野心的,她要去法国,她的这一理想不会在付柯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也许是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付柯吧,她总是觉得付柯太幼稚,付柯和能一鸣这样的男人是不能比的。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看到付柯那么全心地喜欢自己,她有时候也会感伤。暑假的时候,她都有给付柯的打算,她不能在精神给付柯什么,身体她觉得是可以给的。一年多来,付柯的贡献,总能够让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她和付柯去看奥运会,他们呆在一起,收获了许多快乐。第一个晚上,他们到外面喝了少许的酒回到宾馆。盛佳就要实施自己的计划,那是个两人间,里面有两张床。当他们在各自的床上睡下,外面的汽车让盛佳有些烦躁,她很奇怪这种事情非得让她这么一个女孩挑明了说。她着急的时候,付柯的床上没有一点声响。她就掀开被单,站到了付柯床前。付柯睁眼看着她,突然起身把她压在身下。一阵喘息和慌乱,战抖的付柯从盛佳身上起来,他压抑着慌乱说:“我不可以对你这样,我不想这样,我是要和你结婚的。”盛佳有些气愤地说:“结婚是以后的事儿,你想那么远干嘛!”付柯说:“我不想伤害你而已。”盛佳说了一句:“你难道有毛病吗?”就去自己的床上睡了。此后几天,他们之间依旧没发生什么。只不过这在两人心里都有了影响。盛佳觉得付柯怕是真的有点生理毛病,或是付柯根本就不爱自己。而付柯觉得他做的是一件有着不寻常意义的大事,这让他觉得他们有的是纯洁爱情。
大四开学后,盛佳对付柯渐显冷淡,觉察到这种冷淡的付柯,根本就找不出缘由。盛佳知道付柯实习去了,她希望两个人慢慢了结,她不想给付柯明确挑明。那样,对付柯的打击太大。
盛佳打开了自己的qq空间,她想写点东西来排遣自己的心情。她很久没进空间了,来了后有点新鲜感。她想写一个女大学生和教授的故事,算是一种发泄。她起了题目《虚伪》,写了一段后,因为想到了床上的那点事,就不想写了,脑袋里全是罪恶感。她把未完成的小说保存起来,在首页的留言板上看到了付柯的留言。
“一切都会有个了结的,虚伪的人会有血光之灾。但我相信你是被蒙骗的,正真的衰人将接受死亡的惩罚。”
她有些不寒而栗,难道付柯知道了她的一切?她还不能确定。她打开付柯的博客,有一篇文章,题目是《是谁玷污了最后的纯洁》,里面讲的故事真是她和付柯的,而那个老牛吃嫩草的恶棍明显的就是能一鸣。盛佳看到这篇博文的更新时间是在三天前,她瞬间成了一只惊恐的小鸟,屈辱和惊慌让她不知所措,她分明感觉的要出什么事了。她想到付柯一直来对她的种种,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付柯从宿舍里走出来,西瓜刀放在牛仔裤裤兜里,菜刀他用报纸包了,放在腋下。天空中飘落小雨,雨在深秋是冰冷的。他去的目的地是第五教学楼的208教室,他的目的是要砍杀能一鸣。
尚在实习单位的时候,因为盛佳不接他电话,他就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盛佳一直不接电话,他就回到了学校,他要打听盛佳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还没开始,消息主动送上门来。他的一个最好的哥们出现在他的宿舍里,他的哥们很痛苦,这个哥们过早的就替他承受了痛苦。哥们说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她被能一鸣上了,那天我和女朋友去开房,没想到和能一鸣是对门,我们看见他和盛佳进了房间。我们太惊讶了,我们一晚上什么也没干,就监视他们了,他们是在早晨8点多离开的。“你他妈的胡扯!”付柯吼了一句。“我他妈骗你我不是人,是哥们我才告诉你。”他哥们同样吼道。
“我该怎么办呢?”付柯有气无力的说。他的哥们内心苍凉,他说:“能怎么办呢,这种给戴绿帽子的事儿每个男的都会摊上,在他妈这个时代都会摊上。能怎么办?算了吧,你那么爱盛佳。”付柯说:“你走吧,我想静一静。”哥们说:“如果她给我戴绿帽子,我就灭她丫的!”他走了,他一点都不为哥们担心,男人被戴绿帽子子,电视和电影里都演烂了,小说里也写烂了,作为男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付柯被这个打击推到绝望里,他打电话给盛佳,盛佳仍旧不接电话。他去了盛佳的qq留言,又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下那个文章。接下来是两天的思考,付柯最后觉得,唯有能一鸣鲜血淋漓,他才畅快淋漓。
从宿舍到五教并不算近,如果这时候盛佳给付柯打个电话,也许事情就会朝别的地方去了。付柯带着凶器到达五教,并没有直接去教室,因为时间尚早。这时候的付柯不再给盛佳打电话,他在赌气,他要让盛佳看到结果,他要用鲜血淋漓的结果来伤害她。
他在教学楼门口的一角,他站在那里把自己想成一名杀手,而在路人的眼里,这个神情恍惚的人肯定是失恋了。在他等待能一鸣到来前的十多分钟里,他想到了自己最爱的盛佳和那个男人在宾馆里丑陋的交易,他能想到全过程是多么的淫荡,颓废,丧失良知,他想到那无耻的性欲把世间美好的东西都给毁了。他早知道盛佳对能一鸣崇拜有加,盛佳还拿他和能一鸣作对比。能一鸣从法国归来,自以为在法国学来了浪漫,行为举止里尽显轻浮。能一鸣对女生过分的亲密,他多次当堂表达对二十几岁的女性的喜欢之情。这一切让男生颇为烦感。
在最后十几分钟里,付柯有过罢手的打算。他想到自己虽然对盛佳表现纯洁,但他的内心也不是明镜一样。他和女网友随便聊天,也看一些低俗的东西刺激自己。他压抑自己,这似乎也是一种危险。
他看到能一鸣打开了车门从车里出来,锁了车门后走向楼门,他在查看一条短息,他看着短信从付柯面前过去。付柯看到能一鸣的表情,在教师休息室里依旧颓废,他猜测能一鸣正在给盛佳发短信。他的手伸到怀里,紧握了菜刀把。
6点35分,能一鸣走进教室,6点40分上课。付柯在门口等了5分钟,他想到这个道貌岸然教授在对他女友奸淫的时候是如何的恬不知耻,他做了那种事情,还能仪表堂堂地传道授业解惑。
上课铃声响过,能一鸣看了一下学生,说:“该来的都还来。”一个人影进来了,人影来到了他跟前。他看到一把明晃晃的东西劈过来。一刀中了左脖子,另一刀紧接着过来,中了他的右脖子。他看到他的血像雾一样喷出来,后来倒在地上的他失去了知觉。
付柯走出了教学楼,他的身后是一个惊慌尖叫的教室。他的女朋友这时正在宿舍里猜想那种可怕的结果,但不幸的是,这种猜测成为了现实。
2008年10月30号 手稿一稿
电子稿,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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