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晨起来实在觉得没事可干，大夫也说了要多活动锻炼，吃过早点，我就出了家门。顺着县上最豪华也是最气派的大道无有目的的散步。没想到不经意竟走到了县委门口。开始没想着去县委里边，正巧赶上一位在县委办公室的朋友不知道在大门口瞭望什么，看见我非要让我去他办公室里坐坐。

走进县委感觉阴沉沉的。可能刚好到了这么个时令，暖气还没有开放，加上是周五，楼道里冷冷清清的。来到朋友的办公室里，大概是窗子在北边，更觉得一股寒气直逼我的全身。

“你这屋子怎么这样冷呢？”我说：“没有电暖气呀？”其实我是看见放在他椅子后边的电暖气才这样说的：“到底是年轻，火气大，我是不行了，现在早就把过冬的衣服都穿上了，就这好像还是不行。看来今年的冬天一定是个折磨人的冬天了。”

“我没有感觉冷，就是大楼里有点空荡荡的。”朋友说这活好像也显得很无奈：“前些日子县上调整干部，这里还热闹了好大一阵子，过去了就成现在这样子了。前两天邻县不是瓦斯爆炸把几十个工人埋在了井下，这两天省长都亲临一线了。说今天上边来检查安全生产，我刚才就是看看有没有动静。”

“怎么？这样跑腿的事情也是你来干？”朋友在县委办公室也算是领导了，所以我才这样问：“这么大的事情，那楼里怎么没有人呢？”

“人都去宾馆准备了。如今不管是哪里来人，首要的任务就是接待。只要接待过关了，其他的事情都好说。接待过不了关，那没有问题也就成了问题。”朋友这段连逻辑关系都没有的话一时间还让我真的有些发懵。难道说如今上下级的关系就是一种接待关系不成。

“怎么，是来吃喝的？”我问。

“话不能这么说，不过上级领导来了，总是要吃饭的嘛。对了，你一个人刚才准备去干什么呢？前段时间这里红火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影子，现在冷清了你到出来了。我说你呀，真是赶不上时代。有时候我也在想，可总是想不明白，你也算是写过几本书的人了，应该知道当今社会的一些规律吧，可是……”

“我是按照医生的吩咐锻炼身体呢，不小心就走到你们县委门口了。”既然是调侃，所以在这里我特意把你们两个字说得很重：“最近身体不好，一直都在住院治疗，刚出院没有几天时间。不过这次住院我却收获不小。特别是关于生命，让我醒悟很多。”

“说说看。”朋友在我们县也算是码字的高手，平日里也是喜欢咬文嚼字，我说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会放弃机会的。

“大夫告诉我，从现在开始应该对生命报以尊重，不能再用社会里的那些庸俗来玩笑生命了。要不然上帝还真的就会和咱摊牌的。现在想想，大夫的话还真的就是真理。想想我的过去，还真的有些对不住生命。好在现在还有点思维，所以心里总想弥补。其实我也知道有可能弥补不了什么，可是我还是想努力。”我说：“不过我现在的思想不适合你。你现在仕途光明，需要社会的提携。用你的话说，还必须按照当今社会的规律办事情。”

“我恐怕也玩蛋了。”朋友用双手狠狠的在脸上猛地揉搓了几下，接着说：“其实许多事情我也看不习惯，我也不想去做。可是不想做又不能不做，想起来这些年自己好像就不是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你毕竟是从县委出去的，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的社会是没有纲常可以让我们参照和理解的。古人说，人到四十就该不惑了。可是我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一塌糊涂。看什么都没有办法理解。有时候我也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社会日新月异了。”我怕朋友问我他看不明白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回答，所以也就早早的断了他的后话。

“怎么，你是在断我的念头呀。”朋友的大脑那还是一流的。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我们这一方决策机构里的服务人员，我们县小，可是历史文化底蕴还是挺浑厚的。聪明的人还是有的：“不行，今天既然抓到你了，说什么也要从你这里获得点什么。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几本书，一百多万字恐怕不是在不知道的困惑中写成的吧。”

“呵呵……”我笑了，为朋友敏捷的思维感到庆幸，尽管如今社会糊涂一点也许更能得到实惠，但是我还是主张，面对生命应该清醒一点的好。不要到最后，玩不了社会，又让生命给玩上一把，那才叫得不偿失呢：“那要看你问什么了，如果是写作技巧，如果是写文章的体会……”

“得得，别给我卖关子了。说心里话，就你的写作技巧，就你的写作体会，我觉得很多时候还没有来得明了清晰呢。你知道你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什么吗？”朋友有意压低了嗓门，故作神秘状：“想知道吗？想知道我们就交换。”朋友看来在这人走楼空的地方也实在是被压抑的够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看怎么样？这笔生意还算公平吧。”

一听朋友说到了生意，我觉得终于有了说话的由头，于是我说：“那咱们就从生意说起吧。”

“生意？”朋友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理解过来，看他的神情多少有些扑朔迷离：“你怎么在我们县委大楼里说起生意这个命题了？这可不吉利。你没看到最近中央一委一部发文强调不准买官卖官吗？现在是敏感时期，我看还是不要说生意的好。”朋友到底是领导身边的人，到底还是贼心不死，还想在当今的的仕途上给自己衣锦还乡寻找点有分量的砝码。当然我从他的语气里也能感觉出来戏谑的味道。

“怎么不能说？如今市场经济社会，什么东西不是以经济做为杠杆的呢。既然上边有这样的规定，说明底下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反腐倡廉不是年年讲，天天说吗？可到头来结果怎样呢，还不是挖出来的人物越来越像样，资金也越来越惊人吗。在中国，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了。”我从朋友桌上拿起一支苏烟，点燃猛抽了几口：“好烟，难道这烟是你的工资能买得起吗？说是可以说说的，只是在你这样的地方不要说具体了，因为那样会伤感情的。我们民族是一个很在乎感情的民族，至少还要维护民族的那点底蕴。要不留住这点，我们中华民族可真会有令人伤心的那一天了。”

“既然说生意，我想知道，当今的政治和生意到底应该是什么一种关系呢？”朋友其实也是正经的马列主义信徒，按理说他不是不懂着其中的关系。不过既然朋友把话题搁到这里了，我也就只能顺水而行了。

“生意是什么？生意其实就是经济的一种变种，也是中国对外开放的一个特色。说的乏味一点，生意就应该是经济的范畴。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没有问题，政治让经济决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说。

“什么叫变种？什么是乏味一点说。”朋友看来不愧是领导身边的文字匠，抓实质还真抓的不错。其实在我的理解中，理论没有什么不对，而是我们对理论的亵渎却令人有时候觉得有些发指：“就说说这两点，其他的关系谁都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变种？那你就应该去好好读读达尔文的《进化论》，现在我们的社会正就在一种变种中奋勇前进。如果谁要是不理解变种的内涵，那在当今的社会要混出个模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说：“过去绝迹的鸦片现在却是死灰复燃；当年已被取缔的妓院如今全都搬进了宾馆饭店。前者是列强的蹂躏，后者是封建社会的残余。现在呢，那是开放过程的杂质，是社会进步过程中的一种必然。”

“这和生意有什么关系？”朋友大概觉得我扯得有些离题万里了，所以开始为我修正：“别忘了，我们说的是生意。”

“其实当今社会就是一个生意的社会。我们说什么都是和生意密切相关的。”我说：“先不说生意本身在政治中的作用，但就是如今的生意已经把产品唯我化了，你有钞票，我有官帽，一手交钱，一手交权，至于是人还是鬼，没人去管。到最后留下的就是我们看不懂的社会现象。”

“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绝对呢？”朋友总想给自己整天奋斗的事业寻点欣慰的借口，所以总想让我说点中听的话。朋友的心思我是理解的，可是在中国，既然说生意，而且还要把生意和政治联系起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和能耐让朋友满意。

“不是绝对，是必然。”我说：“不说远的了，中国的股市已经让许多东西开始原形毕露了，可前几日我听说，我们开始援助香港的股票市场了。看看我们的a股，已经让多少对政治充满希望的人掉进了生活的万丈深渊，难得到说我们没有感觉出点什么来吗？对了，昨天晚上，中国已经承诺去帮助世界应对金融危机了。但愿这是纯粹的生意。”

“我们不说生意了好不好？我们……”

“那我们就不说了。”我没有等朋友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思维：“其实今天我来就是一种无聊，你在门口张望也是一种无聊。我们说了半天的生意，却没有生意的内容，实际上也是一种无聊。”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是在无聊。”朋友反问。

“那照你说还能是什么？”我也反问。

“有意思，无聊加无聊会是什么？”朋友仰头笑起来……

“鬼才知道是什么……”我也仰头来缓解自己颈椎血液不畅留下的脖子酸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