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的一个极为要好的朋友,终于在这个秋季来临之前,脱下了他所钟爱的“大舌头”衬衫。他说,炎热的季节过去了,“大舌头”衬衫也应该收起来了,不然,在这个秋风要杀人的京城是要挨冻的。咋一听,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天气日渐转凉,我们都应该换上秋季的服装了。不过,转念一想,我这个朋友很爱说双关语,不至于他的话只表达了一层意思。原来,他的音像店关门了。
为什么他的音像店要关门?因为他的梦想是做纯粹的音乐店,专门经营一些最原创的好音乐。像所有那些梦想着的人一样,谁都知道,梦想的阳光很难照进现实。我们为什么要去梦想?不就是因为现实中缺乏我们想要的事物吗?我们的梦想为什么会无奈的关门?不就是因为现实中人们都不需要吗?他也知道,这个时代,全世界都在玩摇滚,摇滚是潮流,惟独中国不玩。中国人不听摇滚,不玩摇滚,当然是因为我们没有摇滚精神。我们的精神中原初的反抗和激情全被现实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即便如此,他还经营这样的一个店,关门是在所难免的了。现实是什么?就是狗屎。现在满世界都是狗屎,我们想躲都躲不开。因此,他那时便订做了一件衬衫,印了一个很大的舌头在自己的衬衫正面,取名为“大舌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大舌头”样子夸张,怪异。
后来,他非常自嘲地对我说,伸出你的大舌头,让我们一起来嘲笑一下世界,也嘲笑一下我们自己。原来,“大舌头”来自于英国的滚石乐队,意思就是嘲笑。嘲笑什么?嘲笑一切你想嘲笑的事物。好吧,你面对着现实,你渴望着梦想,但是,现实就是个操蛋的家伙,它要竭尽权力的阻碍你。于是,终于你筋疲力尽了,你无能为力了。你对着现实妥协了,投降了。我的朋友,这时,你不妨伸出你的大舌头,嘲笑一下,现实就是狗屎,我们能和狗屎较劲吗?让让它也无妨。
滚石乐队嘲笑了全世界,嘲笑了四十年,现在还在嘲笑。他们梦想的阳光也并因此就没有照进现实,相反,大舌头的力量能够穿越时间,现实也拿它无能为力。为什么?因为他们敢于嘲笑自己。鲁迅也极爱自嘲,没办法,在那样的时代,如果没有一点自嘲精神,人怎么可能有力量存在下去?越是现实阻碍着梦想,我们就越是需要点自嘲精神。只要你还有梦想,嘲笑一下自己也无妨。相反,现实却不能。它不能嘲笑自己,因此也就不是对手。很显然,现实的心态比不上你。在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心态。我们不妨和现实周旋一下,有什么?
但凡是人,谁没有梦想?谁不想在世界上显现自己的价值?谁愿意毫无价值的活着?即使现实拖着两个天压在我们的身上,我们的内心依然燃烧着梦想的熊熊火焰。只要这种火焰还在,我们就敢于嘲笑。我的朋友的音像店关门了,虽然极为无奈,不过,现实却并没有使他的梦想关门。相反,却丰富了他和现实的斗争经验。他还极为严肃地对我说,明年的夏天依然要穿上“大舌头“衬衫。为什么?因为“大舌头”衬衫,有型,穿着舒服,每当想到自己的胸前吐露出一个大舌头,对着世界无声的嘲笑,他便觉得自己很有力量,仿佛在对着现实说,来吧,这就是我,我不怕你。
我知道,我的朋友又在自嘲了。然后,他伸出了他自己的大舌头,极为平静地对我说,去他妈的狗屎现实。那时,我知道,他虽然输掉了一个音像店,却赢得了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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