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飞歌舞厅位于城市中并不算繁华的地带,但是,外装修还算考究,装修风格体现着这座北方城市雪的圣洁与飘逸,雪的风情和韵致。蓝、白、橘红色成为主色,使之主题色调优雅、明丽、浪漫。舞厅内的面积也不小,有三百多平方米。厅内的装饰与室外不同,都是以红色为主的暖色调,各种灯旋转并散射着彩色柔光,绚美迷幻,曼妙柔和。使之在一起跳舞的人,随时都能产生难以抑制的身心躁动,并且,像火一样,烧燎着身心,升腾着欲望。
这里经常出入成双成对的出轨的情侣和老男少女,即使在这年前的公安机关严打的时期,这种现象也经常发生。尤其是前一段时期,全市发生了多起案件。有把舞女杀死的,有嫖客被抢劫的,有吸食摇头丸的,有的出轨男女在舞厅被打残废的,有被诈骗金钱的,等等。所以,公安机关加大了对舞厅以及娱乐场所的检查与打击力度,要求重拳出击,稳、准、狠。
下午四点多,身材敦实的周力和瘦高个的高明扑打着身上零星的雪花儿,先后进入了舞厅。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了边上的沙发上,随着呼明呼暗的灯光,巡视着跳舞的人群。舞厅正播放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乐曲,每对儿舞伴随着乐曲跳着三步舞,左转右转,浪漫缠绵。曲终,又播放一慢四的乐曲,舞伴们慢悠悠意绵绵的晃动着。突然,全部灯光熄灭,只有乐曲声音回荡和舞伴儿们脚蹭地的声音。这是舞厅的一个不成文的做法,灯光熄灭3分钟,大概是给情人们一个亲热的机会吧。3分钟过后,灯光突然明亮了,很多对儿情侣还在拥抱着,接吻着。而停在周力和高明面前的一对男女,是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女孩儿,并且,女孩儿正趴在老头儿的怀里,老头儿也紧紧的拥抱着女孩儿。周力给高明使个眼色,然后,两个人从舞厅出来了。“走,到门口外等他们”。周力边走边对高明说,并点燃一枝烟。
“那对老少,肯定有不正常关系,啊。”高明也点燃一枝烟说。
“没错,坚决打击!”
“啊,我观察他们半天了。啊”!高明说话时,基本上每句话都有个“啊”字,是多年形成的语言习惯,虽然,有的时候那个“啊”字与他语言的意思和语气并不协调。
“老牛吃嫩草!”
“啊,嫩草诱惑老牛!啊。”
北方冬季的白天是短暂的,不到下午五点,天已经黑了。零星的雪花儿还在飘舞着,雪花儿在舞厅大牌匾上的霓虹灯上翻飞舞动,似乎表露着来到世间的激动与兴奋。
老头儿和女孩儿出来了,并且,少女挽着老头儿的胳膊。周力和高明死死地盯着。
老人约莫有六十多岁,肩宽体阔,浓眉,眼睛不算大。白头发数量已经超过黑发,使得白色显示着赢家的傲慢与对青春的鄙视。女孩儿约莫二十多岁,花格式裤子,红色的呢子大衣,长发飘逸,脸庞秀美白皙。老少二人刚走出舞厅门口不远,周力和高明迎上前去说:“我们是警察,”然后,掏出警察证件晃一下接着说:“请你们出示身份证。”
“哦?”老者很惊诧,然后掏出身份证。
“哦,郑大光,1944年出生。”周力边看身份证边说。
“你的呢?”周力又问女孩儿。
“没带”。女孩儿说完,紧紧的靠着老者,很害怕。
“没带?还有其他能证明你身份的证件吗”。
“有学生证”。
“拿出来”!
女孩儿掏出学生证递给周力。
“哦,林丽,还是大学生呢”。
“你们是什么关系?”
“父女关系”。
“哼,胡说八道!父女关系怎么不是一个姓?啊?一个姓郑,一个姓林?啊?”
“我……”老者急忙解释。
“我什么我?啊?啊?骗谁呢?啊?你以为警察弱智啊?啊?”高明打断老者的话说。“你退休了啊?啊?”
“是的,我退休了。”
“啊,你现在上大学几年级?啊?”
“我,我大四了”。女孩儿说完,摸了一下自己鼻子旁边的一个黑痣。这个痣象高粱米那么大,长在鼻孔的旁边,使得那张漂亮的脸显得俏皮与机灵。但是,她很害怕,几乎躲在了老者的后面,并且紧紧的抓着老头的衣服,老者攥着她的手。
“啊,啊。大学生现在干这行的很多啊,也很时髦啊,有学历、年轻、漂亮,还有不少当二奶的。怎么样?啊?你没少赚钱吧?啊?”
“我……”
“我什么我?啊?啊。还想狡辩啊?啊?”
这个时候,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高明让他们走开,说在执行任务。然后又对那老头儿说:“你说你,啊,一个老同志,有六十多岁了吧?啊?看你的模样,退休前应该是一个干部,啊?啊。党和组织培养了你那么多年啊,可是,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不保持晚节?啊?还有你,小姑娘,啊?年纪轻轻的,一个大学生,干什么不好?啊?非干这个勾当!啊?啊。”
“你……”女孩儿想争辩,然后被老者制止。
“你什么你?啊?啊?”高明说话的同时用手指着小姑娘,把小姑娘吓的往后躲。
“你们大概也了解吧?”矮小敦实显着沉稳的周力说:“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条例》中规定,卖淫嫖娼者,拘留并处罚500元人民币,然后,通知家人或者单位把人领回。你们知道吗?”
“知……知道”老者说。
“知道,知道你们还犯法?啊?啊?社会风气都让你们这些人给败坏了!啊。走,到派出所去作笔录,然后处理,啊。”
老者和女孩儿没挪动脚步,瞪着惊异的眼睛看着他们。他们催促着,可是,老者和女孩儿还是不动。然后,高明说:“害怕了?啊?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走,快点。要不然把你们铐上。啊。我给大林打电话,让他把车开来,把他们押走。”然后,他就掏出手机拨打。“大林吗,把车开到雪飞飞歌舞厅来。啊?什么?你在处理一起案件?什么案件啊?啊?啊,……啊,啊。那好吧,啊……啊。好,好。啊,啊。你等我们一会,我们处理完这件事就去你那里。啊?啊?啊,啊。好好,我们一会儿就到。”
老者和女孩儿一直没动,有点发抖,可能是寒冷和惧怕造成的。“没别的办法了吗?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她还小,还在上大学,让人知道了……咳。”老者似乎乞求的说。
“怕单位和家人知道啊?啊?怕丢人啊?啊?不行,必须到派出所!”高明说。
“等一下,”周力对高明说,然后又对老者他们说,“看你老也这么大的年纪了,她呢,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啊,咱们也无怨无仇的。这样吧,原来的《治安管理条例》中有这样的规定,卖淫嫖娼者,实行拘留和罚款5000元。考虑到你们的名誉,就只罚款,不拘留了。你们看如何?”
“警察同志,我没钱啊,真没有。”老者说。
“回家去取!啊?”
“家也没有”。
“去借!啊?”
“现在很难借到钱的。”
高明听得不耐烦了,“你这个老头,啊?为你保留名声,你却把钱看的比名声重要!啊?啊?那只好到派出所了,啊。”
周力也许是冷了,或者在思考问题,他不停地来回踱步。偶尔,拍打一下羽绒服上的并不多的雪。看他那大口吸烟和凝重的神态,的确在认真地思考。“这样吧,你交3000元吧,然后你们就走吧,不追究其他责任了。我们还有其他要处理的案件,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的战友正在处理别的案件呢,还等我们呢,很急。”
“3000元也没有啊,警察同志,真没有。”老者说。
“啊?干脆,你拿2000得了,啊,我们好马上走,处理别的事情去,啊?”
“真没有,别说两千,就是一千也拿不出来啊,警察同志。因为我退休了,还总有病,老伴儿死多年了。”老者说完,拍打几下头发上的雪。
“啊?啊。那还谈什么?啊?啊。走吧,去派出所!啊。”
“去就去吧,咳。”老者无奈地说,然后跺几下脚,因为脚冻麻了。
“你这个老同志啊,啊?不怕毁了一生英名啊?啊?啊。还有你,啊?年轻漂亮,以后不找对象了?啊?啊?”
“咳,没办法啊,缺钱啊。穷人嘛,只好要钱不要脸了啊,没办法”。
“别罗嗦了,走!”
老者和女孩儿跟着他们走,周力和高明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夹持着老少。
已经晚上五点多了,正是下班高峰时间。街道上,车水马龙,灯光刺眼。每辆车的灯光,都象不知足的人的眼睛散射的两束贪婪的目光。高楼的亮窗,星星点点,佐证着忙碌的人们的勤劳与疲惫。雪花儿还是慢悠悠地飘落着,稀稀拉拉,悠然自得。人们匆忙的脚步,踩踏着薄薄的绒雪,轻盈绵软,声音美妙。
他们穿过了两道街,老者的步履并不蹒跚,脚步还很坚定。那女孩儿紧紧地搀扶着老者一同走着,时时看着脚下的雪,为了老者的安全而监视着脚下的路。再穿过一道街就到派出所了,走在最前面的高明经常回头查看老者与女孩的神情,看到老者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高明说:“革命老同志,你真不怕身败名裂啊?啊?啊。小姑娘,啊?啊?你那么漂亮,学校要是知道你干这可耻的事,不开除你啊?啊?你也不怕?啊?你们不怕被拘留啊?啊?”
“怕,说实话,谁不怕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都有孙子了,”老者说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然后又说:“可是,没钱啊,真的没钱啊,只好舍出这张老脸了,没办法啊”。
周力在后面走着,思考着。走着走着,他对高明说:“哎,你再给大林打个电话,看他那边处理的如何了?非要咱们去吗?”
“啊?啊。好,”高明就开始打电话。“啊?喂?大林吗?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啊?啊……啊?啊……啊!什么?需要警力配合?啊?越快越好?那么急吗?啊……立刻?立刻?啊?啊!那好,我们马上就到,你等着。”说完,他看着周力。
周力看着高明,瞪着焦急的眼睛说:“那么急吗?”
“啊,是的,让立刻去!啊,立刻!大林说那两个犯罪嫌疑人是很危险的人,需要支援,让立刻去,啊,立刻!”
“那这老头儿和小姑娘怎么办?”
“啊,算他俩幸运,放了吧!啊,咱们赶紧去支援!那边案子很大,啊,走!”
“好吧。”
“啊。老头,小姑娘,你们走吧。啊,算你们运气。有重大案件需要我们支援,啊。记住,以后你们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别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啊?讲究点精神文明,啊。”高明说的很着急,然后把身份证和学生证还给了她们,他拉一下周力就匆忙地走了。
雪,还在下。似乎稍大了一些,大片的雪花飘忽着,晶莹剔透,形状绚美。
过了二十多分钟,也就是快到晚六点了,这个时间,是饭店高峰就餐的时候。街道两旁的饭店,都有不少车辆,尤其是店面大的酒店。老者和女孩儿匆匆地走着,来到一个门面很小装修也不考究的饺子馆。进屋之后巡视一下,还没落座,女孩儿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了,带来了四个中青年男子。四个男子看着老者,老者坐在了两个已经要开始喝酒的男子对面,微微笑着说:“就是他们两个!”
四个男子立刻过去了,分两伙儿,分别控制住周力和高明。然后,那个高大粗壮的中年人说:“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我叫韩大帅,这是我的证件。”说完,把证件打开,让周力和高明仔细看。然后又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请你们出示警察证件!”
周力刚要伸手,被韩大帅按住。这是警察的经验,怕有枪或者其他凶器。然后韩大帅去掏,结果,掏出一本假警察证件。“铐上!”韩大帅命令到。引得旁边就餐的人都在惊异的观看,有的就餐者张着嘴,忘记了咀嚼。
“呵呵,想知道怎么回事吗?”老者点燃一枝烟,一字千斤地说。“大帅,是你说还是我说?”
“您说吧,老科长。”
“好,”老者使劲抽了一口烟,然后说:“我叫郑大光,你们看过身份证的。我是退休的老刑警,干了三十多年刑侦工作的老警察,你们没想到吧?呵呵。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们是假警察的吗?告诉你们,一,你拿警察证件只是晃了一下,没让我看里面的详细登记;我们真警察亮证件,是必须让人看清楚的。二,你——像个瘦猴子似的你,你打电话是假的,你根本没接通对方,你只按了十下手机键,而手机号码是十一位数字。呵呵,我人老了,耳朵却还很灵。三,你们的神色缺少真正警察的刚毅与沉稳,尤其是缺乏眼睛的深邃,那种洞察一切的深邃。四,你们以为治安管理规定如同商人们可以讨价还价的浮动价格啊?啊?五,你们虚张声势,要到派出所——你们的心虚已经都写在了脸上!你们和我玩心理战术,真要到派出所了,你们看我还那么‘要钱不要名声’,还那么坚定,你们就撒谎逃跑了。呵呵。”郑大光又吸一口烟,说:“然后,我跟踪了你们,你们坐出租车晃了大半圈,就来到了这个饺子馆。再然后,我就报警了。知道了怎么回事了吧?啊?呵呵。你们是冒充警察的诈骗犯!”
周力和高明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就把眼光盯在了女孩儿身上,眼神中流露着迷惑。
“看什么看?混蛋!是不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韩大帅耸动着厚重的双眉说,“这个女孩儿就叫林丽,小名丽丽,是郑大光郑科长续妻的小女儿。林丽的妈妈也去世多年了,是郑大光关心她,呵护她,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对待她,直至考上大学,再有半年就毕业了。郑科长退休了,林丽怕郑爸爸孤独,孝顺懂事的林丽就陪爸爸并教他跳舞,想让爸爸以后与阿姨们多交流,走出个人孤独的世界,找到一个能衷心陪伴他的老伴儿。”
“好了,大帅。你们把他们带走吧,我和丽丽吃点饺子,再喝点酒,我还真饿了。”
“好吧。您老少喝点,那么大年纪了。我们走了。”
“好,再见。”
餐厅一片喝彩的掌声,并且,纷纷过来给郑大光和丽丽敬酒。肥胖的女老板走着碎步,抖动着硕大的ru*房过来宣布:不收取郑大光的餐费,算本店请老人了。同时,告诉服务员,给其他就餐人员每人免费敬一瓶啤酒。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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