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安生,喜欢他那无穷的爆发力,那是一种自由飞翔的感觉。夏日闷热的午后,我和安生躲在小房间里,大汗淋漓。两个人像是在窄小的闷罐里寻找一些额外的空间,卑微地满足彼此的欲望。而在这个窄小闷热的空间里,我的呻吟声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远离市区的一处仓库,旁边连着几座小房,宁静而简朴。平日里这简直可以说是天堂,我经常倚在窗口呆望着大片大片的绿色,渴望像鸟一样飞翔,飞到我梦想的地方。
这时屋外传来汽车那种沙哑的马达声,像是一只年老的轮子,在无力地挣扎着。紧接着是保安小刘打开了繁重的铁门。当马达停下来的时候,世界又安静下来,安静地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当安生确定那沙哑的马达声是张总那破旧的丰田车时,他转过头,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便‘咯咯’地笑了。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安生似乎还不过瘾,脸又凑过来。我抬腿一脚把他踢下床,往窗户指了指。他立刻抓起衣服,跳出了窗外。
我抓过白色的床单,轻轻地虚掩在身上,试图掩盖住我的赤luo。
张总一把拉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环视了四周,似乎有些失望。他看见我满脸的汗水,还有红晕的双颊,问道,怎么不开空调?
我轻抬起头,假装刚才睡得很沉。回答道:不是开了吗,怎么没制冷呀,难怪热死了。我作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继续躺在床上,不敢有半点动静。
张总若有所思,转身走出门。紧接着听到了他在外头大叫:“安生,安生……”
仓库分成两半,张总自己的仓库在外头,连着办公室及两间卧室。另一半租给了某公司,安生就是该公司的仓管员,所以一天到晚呆在这里。偶尔一两次有人来领料,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无聊。
我曾问安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安生望着远方,手上抓着破碎的砖头敲着地板说,谁会想着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我妈托了熟人,按她的说法是,好不容易才有个地方呆,所以就逼我来。她一直怕我在外头惹事,其实我也这么大了,我知道她一个人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日子嘛,还不是一个混字。对了,你呢?安生抬起头,大概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情愿着给一个几近落魄的中年男子当情人。
我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立刻道歉:会不会太冒昧,对不起。
我苦笑了下说,没事的。那年我爸得了重病,要一笔不小的医药费,而我只是个穷学生。而当我们做完交易后,发现自己是个虚荣的小女人。那时候年轻,总想着去北方,一直以为北方某个繁华的都市有我梦想的天堂,而张总承诺过会带我去。那时看他多风光,开着小车,叼着大烟,谁知道现在会过得这么落魄。
说完我们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夕阳西下,洒下大片金色的余辉,像是我那美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日子,在这一层不变中,总想有些意外发生,来告别这平淡日子里的无味。
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太阳依旧火辣,我一抬头,眼睛立刻被照花了。好不容易定下神来,看见安生打开过道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总呀,回来了呀,什么事呢?安生上来就是一顿寒喧。
这个——在里头做什么呢?怎么满头大汗的?张总趁说话的瞬间打量了下安生。看见安生脚上擦破了皮,还流着血,忙关心问道,哎哟,怎么了?
安生看了下,笑道:哦,没事。刚才外头有只疯狗在叫,实在太吵了,大中午也不让人休息下,我爬上围墙去赶它走,一不小心碰的。
安生说完的时候眯眼地看着我,然后贼贼地笑了,顺道送两个含情脉脉有眼神。
张总顺着安生的眼神转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我,叫了声,还不去烧点水来?
有时候发觉他们两个人很像,语言,神态,还有那说话的动作,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仿佛两个人有某种关系牵连,而我只是没找到连接点。
张总呆了几天,偶尔出门,但很快又回来。安生也显得很安静,只是呆在仓库里,很少出来跟我们打交道。前两天傍晚的时候带个女人回来,被我们撞见的时候,装出一幅尴尬的样子,活像个小媳妇。想不明白,他是故意找给张总看的,还是难解寂寞?
张总说又要北上的时候,我没了感觉。曾以为他会实现诺言带我走,然而现在,所有的诺言只能成为谎言。回来的时候独自开着车子在洒满夕阳的小道上,路旁是劳作的农民,打开车窗,一地清凉。可我,还是找不到那种飞翔的感觉,如同这笨重的车子。
夜阑人静,睡意全无,我闲坐在软席上,享受着入秋以来的清凉。没有月亮,只有一些星辰点燃自己,放出微弱的光。安生就坐在门口,对望着我。我轻微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他那如火的双眼,在黑暗中放着光,像是一只饿晕的野狼,对望着眼前的猎物,那是一种极强的欲望,穿透了我的心房。当我们对视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了声响。小刘关上大门,上锁,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大大的。
安生虚掩上门,直奔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径直地往床上摔。紧接着恶狠狠地扑过来,衣服的撕碎声、扰人的呻吟声、急促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每一次和安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起他说的话,等我有钱了,一定带你往北,到最北的地方。而每一次我都满怀希望,觉得自己又离它近了一步。
过了许久,门‘嘭’地一声突然打开了,张总站在门口,他的身影顺着灯光压过来,在这个夜间,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扑过来。他冲过来就是一脚踩在安生的背上,抓起他的头发猛地几拳打了过来。安生没反应过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张总气喘如牛,看着倒在地上的安生,又转过头对我吼道:呆会儿再收拾你。我那空白的脑袋瓜里,只有张总凶恶的眼神。为什么张总会如此突然地,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
“哎哟”,张总对着安生又是几脚。安生像只落败的野兽,在无力地呻吟着。
我抓起床单,抱在身上。想掩盖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张总见了,更是火上加油,他转过来,一把掌甩过来:“贱人!”
只觉得脑袋瓜‘嗡’地一声,然后是一股火辣辣的味道。嘴角一甜,雪白的床单上立刻印出几朵小红花。
几个人都陷入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安生整整一天没出来。在张总出门的时候我走进保安室。轻声对小刘说道,去看下他怎么样了?另外打个电话通知下他母亲。
我就这样一直倚在门口,无法飞越那道墙。
张总带了个女人回来,撞见我一直往里头的仓库望,又是一巴掌甩过来:贱人,还念着他呀?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我直后退两步,紧紧地贴在门上。门‘框档’响了一声。小刘听到响声后立刻从保安室里出来,看是张总,又缩了回去。
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的时候我抽着烟,不知道这漫长的日子如何渡过?小刘过去开门,很快回来,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走进里仓库后便传来惊叫声:天呀,哪个没良心的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紧接着歇斯底里一样地冲出来,冲着小刘喊:到底是谁?
张总听到声音的时候走出来,他整了整衣衫,乜斜地望了我一下,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那中年妇女。愣了两分钟后瞪大了双眼,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涌了上来,先是红的,然后是紫的,最后整个脸都黑了。那中年妇女看见了张总,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了声:是你?
张总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如何说明这状态。他用颤抖的双手点着烟,背对着所有人,烟绕着他徐徐地上升,却难掩此时的心情。
中年妇女问道:是你把他打成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语。
她看见我肿胀的脸,再看着小刘。小刘点了点头,她明白后便开始大叫:作孽呀,老天。为什么,为什么我年轻时犯的错要我儿子来还呀?
张总手上的烟掉了下来,他仍然拿着空空的手指放在嘴角,却发现什么也没,放下手,缓缓地走了出去。
我才明白,为什么安生从小没有父亲,为什么他和张总会是如此地像,那么多为什么竟然在那一刻全明白了。
一宿又是无眠。
第二天一早,中年妇女带走安生,我分明看见安生的眼神,只是他无法伸出双手来挽留。
一个星期了,张总的电话总是关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我,找不到呆下去的理由。
我胡乱地收拾了行李,浑噩地走出大门,不知道角要往哪里?小刘跟了上来,抓住我的胳膊说,以后跟我混吧。我看到了他那奸邪的笑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会说出这句话。
我摇了摇头。甩下他的手向前走了两三步,回头望了望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张总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为什么总是那么刚好地出现?而仓库找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冲过去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大吼一声:你丫个混蛋,滚。
火车站里,我拿着车票,福州——北京,呆望着候车厅外的人群。我一直想去往北的某个地方,没理由地想,总以为他们会给我翅膀让我飞往那里,但现在却谁也没给,张总,安生,或是小刘。却还在内心奢望着某个意外的发生。再一次拨了安生的电话: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暂停使用。我笑了笑,关上手机,找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车子缓缓地开动着,我像只折翅的天使,却奢望翅膀飞翔。车子,永不回头地,一路向北驶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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