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勾践家要煮食“草乌”了。我和朋友商量后，决定今晚就到勾践家吃“草乌”去。勾践是何许人也？当然不是，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二百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臣薪尝胆三千越军可吞吴”中提及的，古代吴越之争时的产物——越王勾践了。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麻友”（经常在一道打麻将的人）罢了！叫他为勾践（勾卷），是因为他，天生成就了一头自然卷曲的好头发。为了方便叫喊起见，人们便给他取了一个这样的外号。

认识勾践其人，完全得益于“麻友”的介绍。在“小赌贻情”的欢乐日子里，为方便联系，相互都有想知道对方姓名和账号的意思。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尽管叫我‘勾卷’好了！别人都是这样叫的。”　事实上，人们这样叫他顺口，他这样听着高兴。只是我不便于书写，也不便于记忆，才把“勾卷”演变成了“勾践”。因为，我喜欢把历史上的勾践和现实中的“勾卷”，串联在一起。

其实，于我们于勾践而言，名字并不是决定友好与否的关键。决定友好的关键，是我们可以经常去他家，交流和切磋麻将的技艺。在平常的日子里，只要一吃过晚饭，碗、筷，也忙不及刷洗，就能听到手机里传来他那磁铁般的男高音：“喂！‘三缺一’了。”不知怎么的，今天手机里，传来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喂！家中煮‘草乌’了。”他不说，我们都要去，他说了，我们更要去了。也许人们不太明白，他说他家中煮“草乌”，是什么意思？但聪明人都知道，只要听到有人和你说起吃“草乌”的事儿，就是暗示你可以去吃“草乌”了。因为，“草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得好，是上帝。用不好，可是会见阎王爷的。

在家乡，“草乌”因其颜色黑褐，也称为“小黑牛”。如果有谁说话声音过大，人们便会问他：“你是不是吃‘草乌’了？是不是被‘小黑牛’挣着了？”

医书上说，“草乌”为名贵中草药。系多年生草质藤本植物，藤本长2—3米。根圆柱形，直径约1.5厘米，外皮黑褐色。夏季开花，花为蓝紫色。多生于半山坡草木丛中。主治风湿骨痛，跌打劳伤，外伤血肿，关节扭伤。内含乌头硷，有大毒。我想，“草乌”能让人见阎王，是不是“乌头硷”在作怪呢？这个话题，问医生才知道，我们只管去吃我们的“草乌”好了。

据说，“草乌”一般作为外用，即使用作制成药剂服用，含量也相当低。听说，“云南白药”里，也有“草乌”的成份。真正用于煮吃，也许只发生在家乡一带。而且，是大锅、大锅的煮了吃。因为，滇中、滇西、滇西北地区，都出产“草乌”。也许是，这里的劳动人民，长期探索和实践的杰作。过去，一般采用野生的。现在，也可以人工栽培了。只是，人工栽种的，没有野生的毒，也没有野生的好。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家花没有野花香”，“婆娘是别人的好”了。

不知何时，家乡兴起了用“草乌”煮吃的习俗。家乡的人们总认为，吃“草乌”能增强和提高人的抵抗能力和免疫能力，往往将吃“草乌”，看得比吃人参、鹿茸、‘大补丸’还要管用，还要经济实惠。这正像那些老人家，喜欢在进入土皇天以后，将一片一片的鹿茸，用烈酒反复浸泡、用炭火反复火烤，再把经过火烤的鹿茸做成粉状，兑成酒、兑成开水喝下去，而形成了一种习惯一样。因此，时至今日，在家乡吃“草乌”，却成了一股风，成了一部分人生活中的美的旋律。只要进入土皇天以后，吃“草乌”，就成了家乡的一项重要活动、一道美丽的风景。而我知道时兴吃“草乌”，还是在我刚工作的时候。

那时，有几位经过严格挑选后，才加入到队伍里来的，身强力壮的年轻同事，像“口袋里卖猫”一样，生怕别人知道地、悄悄地把“草乌”煮吃了。结果是，一个一个的被“草乌”给闹（毒）翻了。据说，他们吃了“草乌”后，有的手捧肚子，直喊肚子疼痛；有的口吐白沫，浑身颤抖；有的痛得在地下打起滚来……其症状，既像人吃了烈性农药和下老鼠的“毒鼠强”一样，也像人得了肾绞痛而小牛拜四方一般，不知是要钻入地下，还是要上到天堂。是其他同事发现，把他们送到医院里急救后，才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当人们知道他们被“草乌”闹了后，总是有人如此说道：“肯定是在煮‘草乌’的过程中，在某个环节上出了毛病。”

还有就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吃“草乌”的忠实者和执着狂。从每年霜降前三天开始进入土皇天后，以及之后的整个冬天里，他都要吃上几次“草乌”，来医治贪嘴的毛病。学吃“草乌”时，人们对他说，在吃了“草乌”后的一段时间里，不要让风吹，不要被雨淋，不要弄冷水，更不要喝冷水。吃了“草乌”后，不用洗脸、洗脚，只管乖乖地睡去。睡到天亮后，就万事大吉了。开初几次，他还能严格履行承诺，严格遵循这些规定。吃了几次没事后，胆子就大了，却不信这个邪了。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一次吃了“草乌”后不久，感觉身体热了起来时，就去用冷水洗了头。结果是，肚子疼痛得其嗷嗷直叫，一时间，呼天抢地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还是被人们送到医院里急救，才幸运地捡了一条生命回来。

听人说，在过去，玉溪有一个专门煮“草乌”卖的老倌，在每次将“草乌”煮好，待出售之前，他都要亲自示范，吃“草乌”给人们看，以便让人们卖了放心，吃了安定。结果是，老马失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而在小阴沟里翻了船。煮了多年的“草乌”卖，却在一次示范品尝“草乌”时，当场毙命了。

其实，我吃“草乌”，也不是第一次。早在几年以前，我就吃过“草乌”了。

记得第一次吃“草乌”时，是如些这般景象。有几位同事，明明看到我来到他们身边，却视若不见。不但不打招呼，还一个一个手臂夹着公文包，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钻进车子里。发动了车子，就要离去。好奇的心理，使我迎了上去。问他们上哪里，半天没有回音。不停地追问，才说是要到一个乡镇吃“草乌”去。问他们，为什么不叫上我？他们说：“吃‘草乌’，全凭自觉、自愿，不能邀约。吃出问题，负不了责任。”

所以，正如之前勾践所说的，“家里煮‘草乌’了”的话语，大伙听了后，都是心照不宣的。谁都清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其实，这也是自欺欺人的话语。无论你邀约与否，只要是一起去吃“草乌”，只要是煮“草乌”吃出了事，煮“草乌”的人和一起去吃“草乌”的人，都有连带的责任。

我却管不了这些。虽然同事们如是说，我还是坐上车，而跟着去了。

到了那个乡镇发现，已经停放着许多车子了。当然，有多少车子，就有多少相应的来人。接着是，所有乘车前来的人，自觉接受了当地人的盛情款待。因为谁都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里，哪个部门需要哪个部门，到底是谁需要谁。看着在一起喝酒、吃饭的当地人和外地人，我作了一个初步的估计和判断，应该是，少说也有上百人吧！人们在谈笑风生中，谁都心知肚明，大伙都是冲着吃“草乌”而来的。酒水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们便一个个从饭桌傍遛了。寻来找去，原来都是前去吃“草乌”了。

吃“草乌”前，煮“草乌”的人，总要反复交待这样的话语：“吃‘草乌’时，如果哪一位感到舌头发麻，就不要再吃下去了。如果身体发热，那是正常的反应。吃完‘草乌’后，大伙静静地在这儿坐上半个小时左右。半个小时内无事，估计也就没事了。但切忌弄冷水和喝冷水。不听招呼，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任。”听完交待后，有的人自己舀了一大碗，汤、渣一起，哗啦、哗啦地吃了起来。这样的人，往往是江湖老手。有的人则是自己舀了一小碗，一边喝汤，一边细嚼慢咽品尝起来。在吃“草乌”的同时，还不停地左顾右盼。说明了，就是在观察在座各位的表情和反应。这样的人，也许是过去曾经吃过“草乌”的人。有的人在吃“草乌”前，总会这样询问：“吃‘草乌’时，能否抽烟，能否喝酒？”这样的人，往往都是站在岸边正准备下海游泳的人。当然，有人也会这样回答：“烟也可以抽，酒也可以喝。用‘草乌’下酒，更加管火！”也有这样的人搭腔道：“怕什么怕！尽管吃好了。怕死不得阎王见！”而我则是自己舀了半小碗“草乌”，边观察周围动静，边小心翼翼地慢慢品尝起来。感觉就像在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感觉就是又苦又涩又难咽。特别是将那又苦又涩、油荤很大的“草乌”汤喝下后，苦得、腻得直打寒颤，浑身上下就像要即将颤栗和发抖一样。吃了“草乌”后，明显的感觉是，全身热了起来，手心也是热乎乎的。特别是，脸、脚也不洗，匆匆睡下后。睡至半夜时，口渴得不得了，老想起床找水（开水）喝，却又担心受冷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早上起床后，将自己的感受，讲给别人听，别人对我说：“说明吃‘草乌’见效了。”

说真的，别人的情况我不知道，而我自己，从那次吃了“草乌”后，一年到头也没有患过一次感冒。这之后，我吃“草乌”的胆量就更大了。一年吃一、二次，连续吃了几年，几年都没有患过感冒。

我这次去勾践家搓麻将，完全是冲着吃“草乌”去的。因为麻将可以不打，“草乌”却不可不吃。本来规定到十一点时再打四把麻将，给每人一次机会。结果是，四把打完后，有人提议又多打了三把。因为有一伙比我们提早结束打麻将的人中，有一位朋友，老是在我们身边念叨着，“舌头有一点点麻！舌头有一点点麻！”的话。所以，我们故意拖延了去吃“草乌”的时间。见他长时间没有其它反应，我便估计，他肯定是第一次吃“草乌”，而产生的心理作用。于是，我们便忍不住前去把“草乌”吃了。等我们将“草乌”吃了后，天又下起了雨来。于是，大伙在谈笑风生中，把话题转向为责怪起老天来，而且不断重复着：“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倒霉的土黄天，总是这样阴雨连绵！”等类似的话语。有人等不及，非要急着回去。主人便挽留道：“等雨停了再走！等雨停了再走！”于是，大伙也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着不该来的小雨尽快停歇下来。因为，谁都担心，被雨水淋了后，“草乌”作怪。到了雨水完全停了的时候，大伙方才一个接着一个地匆匆离开。结果还是，我脸、脚也不洗，也是一觉睡下去，最后还是相安无事，无意外发生。

其实，许多敢于吃“草乌”的人，都会煮“草乌”。但许多敢于吃“草乌”的人，却不敢煮“草乌”。谁都惧怕自己煮“草乌”，自己吃“草乌”时，在某一环节上出毛病而像飞蛾投火一样自取灭亡。当然，玉溪的那个煮“草乌”卖的老倌除外。所以，一些懂得煮“草乌”的人、敢于吃“草乌”的人，宁可到别人家吃“草乌”，却不肯自己煮食“草乌”。因为，一旦煮了“草乌”，虽然不需邀请，却也有愿者上钩的人。自己的性命不打紧，怕只怕，草菅人命。

所以说，人们煮食“草乌”时，必须是“头顶鸡蛋滑又滑，小心之上加小心。”所以，无论煮“草乌”还是吃“草乌”，都有许多的讲究。

仅仅是煮“草乌”，就有许多歪理。说它是歪理，主要是因为人们都是这样说，这样做。谁都没有经过科学的考证。谁都不敢保证，这样做了，就能万无一失。

煮“草乌”时，从山中采集来、从地里挖来、从街上买来，野生的或人工栽培的“草乌”，用小刀除去“草乌”上的根须，用清水将已刮掉根须的“草乌”反复清洗干净。再将洗净的大铝锅（高压锅最好）等容器装上冷水（冷水要一次性放够），把装有冷水的大铝锅，放到已完全燃着的火上（最好用蜂窝煤，且要一次性放够）。装有冷水的大铝锅放到火上后，把事先洗净切好的一大团一大团的新鲜三线猪肉（新鲜猪肉最好，腊肉次之），放到大铝锅里，待大铝锅里的水完全沸腾后，再把准备好的“草乌”放入大铝锅里，用铝锅盖子盖在大铝锅上，并在较为均匀的火力下连续不断地煮上七，八个小时（最少不能少于五、六个小时）后，人们便可以将盖子揭开而食用“草乌”了。当然，在煮“草乌”的过程中，要随时观察动静，切忌让“草乌”露出水面，切忌让水煮干，切忌将“草乌”煮焦，切实火力不均，而让锅里落气。如果出现此类情况，而煮出的“草乌”，是坚决不能食用的。如果一直火力过大，“草乌”和鲜肉，也许就会完全溶化在汤里，也许会留下一些“草乌”和鲜肉的渣儿。如果一直火力不太大，也许还能从“草乌”的汤里，打捞出一小条一小条“草乌”来。这时的“草乌”，往往轻轻地用牙咬一下便可碎化了，也就可轻轻容易地吞进肚子里了。当然，这就看吃“草乌”的人，是否有这个胆量。同时，食用“草乌”前，还必须将食用“草乌”时，使用的瓷碗、筷子和汤勺等餐具，放入水里进行蒸煮、进行高温消毒。

如果按照以上方法，严格要求、严格执行煮出了“草乌”，不知人们还敢不敢吃这样的“草乌”？在下虽然是历经了风雨，但还是要奉劝那些没吃过“草乌”或吃过“草乌”的人，最好不要轻易地去吃“草乌”，最好不要再次去吃“草乌”了。因为，吃“草乌”毕竟是赌命的事儿，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