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读小学的时候,老师经常批评我的作文,说怎么和流水账一样,平淡无味。后来年岁长了,作文写的也好了,老师又批评我说,许多东西应该有着自己的发展规律,不能只是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构思。言外之意说的的文章思维的跨度太大,让人读起来都有些赶不上趟。不过这时老师的话语好像已经没有小学时那么管用了,尽管我也一直想按照老师说的去做,可终究没有如愿。
既然喜欢文字,走上社会我就和文字结上了不解之缘。去部队的时候已经开始在报刊上发表作品了。那时候我才十七岁。在部队历练了四年回来被安排在县委宣传部上班,那时候年轻,不知道什么叫珍惜生命,不知道生命也是需要认真呵护的。直到有一天在上班的途中,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的,连路都不能走了,才赶紧去医院看大夫。结果自然被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四十岁前心里还总是有些不服气。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全县两千多名高一学生体检飞行员,最后合格的竟是我一个人。虽说当年因为老爷家是资本家成分,政审没有通过,蓝天没有上成,可是身体却是一种客观存在,好多年也是我经常自豪的理由。
难道说就是因为面对世界狂妄了一些?难道说就是因为对生命有些玩世不恭?上帝就有意给我造出一些磨难,让我和生命去打没有输赢的官事。我是一个很少服输的人,在人生的路上尽管有时候已经被碰的的头破血流,我还是想着勇往直前。现在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当年还真的就像堂吉诃德,拿着个狗屁都不是的政治理念做大刀,张牙舞爪的去砍杀世界里存放的真谛。难怪到了今天,生命开始对我毫不留情的说“不”字了。
第一次走进医院记得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正春风得意,事业上如鱼得水。好像有一天突然感觉肝区隐隐作痛。开始还没有注意,过了几天,细心地母亲发现我的脸色怎么变成了灰暗的颜色,于是强制带着我去了医院。结果一检查竟然是乙肝,而且已经很严重了。也就是那一次,我就在家整整休息了一年多。后来还是当时的县委书记到家里来看我的时候说,年轻人总是休息也不成,特别是这样的病还是应该适当活动活动,心情好了,病也自然而然就好了。
本来我就是被老妈强迫在家治疗修养的。书记这么一说我当然就沉默不住了。马上给书记表决心,立马上班。也就是那一年我当上了宣传部长。当时我才二十八岁。也不知道是书记说的有道理,还是我在家一年多的疗养有成效,自从上了班,我的肝区也不疼了,脸颜色也好了。整天又开始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好像也就过了四五年,一次我去首都公干,住在天坛宾馆,发现怎么每天好喝好几暖瓶的水。还是宾馆的服务员可能是总给我打开水有点烦了,顺口说了一句,说我莫非患了糖尿病。也就是这句话提醒了我,等公干完了,我就顺便去首都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让那漂亮的的小姐说中了。诊断结果还就是二型糖尿病。
不过那时对糖尿病没有什么认识,觉得除了喝水多一点,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所以回家也没有告诉家里人。直到再过了一年,突然我发现自己开始消瘦,开始八十多公斤的体重很快就掉到了只有六十公斤。而且开始有了困乏的感觉。看来人们说糖尿病是个富贵病,不能小觑,一点不假。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我开始正是承认自己是一位糖尿病患者了。因为一家人都是大夫,所以治疗起来还算正规,所以好些年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异常现象发生。
身体尽管就这样,我一直还和上帝较着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信念没变,劲头没减,可是仕途的路却越走越窄,最后好像走进了死胡同里。有时候反思自己走过的路,没有发现有什么对不起良心,也没有发现什么对不起信念的。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社会总是要和我过意不去呢?
也许人生就是玩笑,有病的时候一直上班,到觉得身体不错的时候却休息了整整四年。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这些年我一直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想不通。
不过这两年终于想通了,特别是中国的经济和政治出现偏差的时候,我突然顿悟,原来社会的信念早已发生了变异,政治竟然成了流氓的变种形式。再看中国的股票,升的的时候被吹上了天,一落千丈的时候却说是华尔街惹的祸。既然社会都这么的没有了纲常,我的那点委屈还能在叫委屈呢?再说了,四年不上班,人家工资奖金给你照发,什么待遇都没有少下。就是每年的公务员格次评定,我也总是被打成优秀。
既然是中国特色,那就按特色理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原来我想恐怕这辈子从此就退休了。可是到了第四个年头,又是一位县委书记在一个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傍晚,来到我家里,他要不是自我介绍,我是不知道他就是县委书记。当时我们寒暄了几句,他就转入正题,说我不能总呆在家里,应该上班,应该给家乡做些事情。
不上班没有理由,人家让上班也是应该的。就这样我也就答应了,不过当时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不想再去县委上班了,觉得在那里好多年,自己还觉得做了不少好事情,现在看来全都是一些骗老百姓的把戏。既然知道了,既然是实实在在给老百姓做点事情,那就去实实在在的单位。
不过现在已经比不得从前了,上班几年,怎么样努力也是提不起精神。有人说是因为心灰意冷,朋友说是因为经历的太多。当然也有说是因为年岁大了。不过我想年龄不是问题,当年邓小平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向大家说,它可以给中国人民再工作二十年,我才四十岁出头难道就真的未老先衰了?
工作没有激情,可我心里总不安生,后来在朋友们的怂恿下玩起文字,尽管也算是从抄旧业,可是我知道,一旦陷入文字的海洋,那种心灵的苦渡也是无与伦比的。不过现在可能是思维跟着社会也发生了变异,思考问题总是带上了一种悲剧的色彩。单位里工作大家做了,我就整天趴在电脑上敲着心里的那点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感受。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可是没有往心里去,觉得如今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狂妄症,也把世界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应该再有什么对不起上帝的事情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还是不给我面子,一天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出了问题。听也是专门搞内分泌的小妹说,可能是糖尿病引起的神经病变,不能马虎了,让我赶紧去省城医院住院治疗。
年轻时动不动就和生命赌一把,动不动就和上帝开玩笑。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本了。等到了省城的大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就被大夫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说我都不知道尊重生命,还有什么资格去写书教化别人。看来身体的问题很严重了。住了四十多天,出院的时候,大夫一直叮嘱我要多运动,生命的质量在于运动。
现在每天要注射四次胰岛素,还必须多运动。所以我就把车收起来,上班也开始步行,家务我也琢磨着多干一些。好些天没有开车,今天早晨突然想开车出去走走,可到了停放车的地方,发现车子全身都是麻雀屎,白晃晃的一片。抬头看才发现,我把车子停放在一棵大树下,自然就要享受如此的待遇了。
我不能开着到处都是鸟粪的车子去招摇过市吧,尽管当今世界里比鸟粪干净的事情不多,可是西装革履的人走在大街上,谁能知道他是人还是鬼呢。不过我是不能让自己的车子就这么不干不净。开始我想把车子开到洗车的地方去洗,可转念一想,大夫不是让我多运动吗,何不自己去洗呢。
想到这里,我就把车子开到家门口,开始准备水和墩布。别看我已经坐了二十几年的车,可是自己洗车还是第一遭。开始妻子还说要给我帮忙,我说自己是锻炼,不需要帮忙。再说了,洗车也不是什么重体力劳动,我怎么就不能完成呢。
信心不错,可是吸了没过一半,我怎么就觉得自己有些气喘吁吁了,而且双臂也开始发酸,有些不听使唤了。这时从边上也不停的有熟人走过,看着我在洗车,都瞪大眼睛,好像我的举动有些不正常了。
走过一个熟人,我就得解释半天。原想半个小时就可以把车子洗完,可是到了中午饭的时候,我还蹲在车旁抽烟喘气呢。最后还是妻子出来当帮手,我才总算没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洗车作为。
看来生命真的是不能再玩笑了。看来上帝也真的开始在惩罚我了。吃完中午饭,我想出去散步,不料却来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我知道他一直在外边做生意,而且做的很大,属于我们中间的那种超级大款。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感到好奇,我们至少有十年没有联系过了。
“外边的车是你的?怎么,还是自己动手洗车呀,看来这些年混的可不不怎么样。”朋友一看就是那种社会中的宠儿,说起话来大势不倒。
“我算什么呀,当今社会时兴的是你们嘛。听说你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了。怎么,这次是衣锦还乡,还是回来给家乡送投资来了。”
“我是来给生命作交代来了。”朋友说到这里,我忽然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一样的光丝:“听说你身体也不好,最近怎么样了?”
“我这病也就这样,天天和上帝论说,不过现在还是挺尊重生命的。不管怎么说,这个家还是需要我的。”我说:“怎么,听你的话音,难道你也……”
“甭提了,没钱的时候想钱,有钱了,命却没有了。”朋友这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上个星期刚查不出来的肝癌,医生说也就几个月的光景了,所以赶紧回来看看大家,和家乡做个告别。好在这些年在外头,女人换了不少,却没有儿女。没有也好,资产就留给社会吧。不过说心里话,要是知道挣钱能把命丢了,我宁肯在家享受穷。”
朋友说的一定是心里话。这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朋友,只是给他不停地倒茶水:“人生真不容易啊!最近我想,人生要是一本流水账多好,没有波澜,也没有断续,平平稳稳。可是人在社会里被社会给招惹得没有了平和的心境。想来真的好没意思。”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朋友一仰头:“流水账,呵呵,说得好。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生命会带走一切的。”
“别放弃,在努力一把,说不定……”
“怎么,你也庸俗起来了?!”朋友打断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天天给生命记流水账,那怕就十天一个月,也算是最后给生命的交代。”
“你怎么……”我想埋怨他怎么就这样言放弃,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胆量说出来……
他开始品茶,开始拼命的抽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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