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地空茫间，剩下小路招摇过市。

这是田间特有的意象，打此地路过，逃不开它的引领。

龟裂的土地，裂缝里散发出深远的思考与挣扎。这是何时开始的，无法清楚，它就在那里，等待每一个日夜来翻阅。

深深，是你的灵魂，无人透彻。

像暗夜里的居住于土层中生灵的鸣叫，寻不到源。

二

沉默的语言，没有尘世的喧嚣，田间小路独自哀伤。

你在风中飘乎不定，晨雾将你轻拢，鸟儿掠过你的天际。

你自成世界，却在自己的世界里彷徨。

光阴永不停歇，那踏在你身上的脚步，有耕牛的重量，也有小孩儿的轻快，不一的印记，排列成光阴路过的见证。

你也是悠远的，你可以是一个大海的存在。

古时代海上丝绸之路上的帆船，以及郑和下西洋，不正是你的目送而去的么？

三

你到底在找寻什么，不然怎无限延伸着去？

还是在远送客人？

目光平铺你的方向，所极之处也不过行走的一半。

风雨之途，平添几多苦愁。

坎坷行进，弯曲有如羊肠。

抬脚与落脚间，似乎有来自天堂的声音，或者向往天堂的祈祷。

你尽力去，尽力地去，找寻一份归属。

傍晚的轻烟漫拢，飕飕的凉风浸过，望着你指向的尽处，有来自天边美丽的极光，映照成欢娱的假象。

四

暗夜里，你安静得如同死寂，衬托你的世界在热闹翻腾。

有蛙声不断，声声扣击心弦。

藏匿着的蚂蚱，脆脆地叫，一如土地干裂时的声响。

提着灯笼的萤火虫，忽远忽近，忽上忽下，以及在空中绕圈圈，乐此不疲。

……

你并不惊扰这一切，它们是你的创造，你有权维护其存在。

就连田鼠钻破你的身躯，你也原谅了。

大度的心境，能容下世间的繁华。

五

而最无可遏制的，是那贱命的小草。

长满你的身躯，那是否是你的体毛。

汲取你的血水，向天空处蒸腾去，留下精华却长不出敦厚。

被践踏之后，仍然倔强地疯长。

风压低了它的身姿，雨击伤它的叶，虫子残害它的肉体。

阳光却赐予它青翠。

这生命，是你的骄傲，你的杰作。因它不曾被挤出这世界，反而异常繁茂。

六

春夏秋冬路过，一次次地。

无休无止。

你亲眼目睹，沧海桑田，以及无可返回的过往。

童年的岁月，小孩与玩伴走散，你看着他着急的欲落泪的眼。

如今，小孩何处？

那城市霓虹灯下，大厦的根底，柏油路的人行道，酒吧里白日与黑夜颠倒地狂乱中，还有高级写字楼里，或者有日光炎炎的工地，是否有他的身影？

七

田间小路，是农人的根，农人的希望，农人走向天堂之路。

路过的农人，被时代的潮流刷掉不少。

你看见的，已不再络绎不绝。

从你身上踏着歌儿，扛着锄头的农人，已成寥寥的景象。

曾经演绎着的故事不再，曾经陈大伯蹲坐路边抽着旱烟给小孩们讲红军打鬼子的时光不再，就连小孩们也已散去。

年底，从你身上路过的行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却不扛着锄头，换作包包的行李。

当他们再次扛着行李，往反方向走了的时候，你想到荒凉。

独自彷徨哀怨。

八

与其说你是被堆积而来的，不如说你是被踏成的。

走的人多了，成就了你。

你是大路的鼻祖，大路却将你排斥，而走大路的人把你遗忘。

喜，是还有农人从你的身上踏过。

哀，是你永远贫乏，富贵在远方，你与之遥遥相望。

历史是否会将你遗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你是否会在暗夜里孤独啜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