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天去乡下,路上,窗外划过的美丽的秋天景色让朋友想起多年前听到的广播剧——《最后一片藤叶》,于是向我回忆着讲述。我没有听过《最后一片藤叶》的故事,但观察朋友沉浸在回忆中的专注神态,知道《最后一片藤叶》的故事在当时一定让他印象深刻。回来后在电脑上一搜索,才知《最后一片藤叶》改编自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大师欧·亨利的一个短篇。
故事的主人公是琼西、苏和贝尔门,描写的是患肺炎的琼西看着窗外墙上长春藤的叶子不断被风吹落,就说最后一片叶子代表自己的生命的终结。贝尔门,一个伟大的画家,在听完苏讲述完琼西的故事后,在最后一片叶子飘落的下雨的夜里,用心灵的画笔画出了一片“永不凋落”的藤叶,而自己却从此患上肺炎,一病不起。最后的一片藤叶依然留在古老的墙面,琼西也绽放出了往日的笑容,伟大的画家贝尔门也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这就是欧·亨利小说的风格,着力挖掘和赞美小人物的伟大人格和高尚品德,展示人们向往人性世界的美好愿望。
读完故事就想朋友讲述时的神态和讲完后沉浸在回忆氛围中的留连,若是有背景音乐和音响效果的渲染,有播音员声情并茂的阅读,说不定我的心灵也绝对会被震撼一把。而阅读着显示屏上的汉字,匆匆扫读之间,竟然找不到丝毫为琼西的命运、苏的友谊、贝尔门的博爱紧张一番、感叹一回、震撼和感动一次的感觉,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鉴赏力出现了问题。
事实上我也清楚,感动、喜好、追求总是潮流一般和时代背景紧密关联的。八十年代听评书《岳飞传》、《杨家将》,许多人回废寝忘食。评书讲述的方式现如今还是同样波澜起伏,效果同样扣人心弦,却再也引不起人们的兴趣。市场的需要,评书这种艺术形式登台亮相的机会越来越少,即便重新包装,也只是让人当作回忆来调剂一下口味,重现辉煌,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文化生活进步的一个标志。
当新的文化传播方式和旧的文化传播方式并存的时代,新的文化传播方式越来越多地展现出科学进步、科技发达的优越性,过去曾经时髦的东西,现在看来已经古老陈旧,那么,会不会有朝一日被淘汰掉呢?谁也不敢保证将来有一天,现在的书不会被物美价廉、人手一册且随时随地可以下载和保存阅读的电子刊物淘汰出局。就像数码相机淘汰掉老胶卷,市场需要没有了,就没有了没有市场的商品。
书也是一种商品,不是么?
本来想写我与《乡韵》,写的好好的,非要修改,朋友经常劝修改得简练一些会更好,听人劝吃饱饭,可修改过程中忽然想到最后一片藤叶,就不得不加进来,一时思想脱缰,打乱了原来所有的思路,简直不知道是在阐述个人观点还是抒发复杂的情感了。
对于《乡韵》和《乡韵》的发展,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感触颇多,现在,总算找到了机会。不得不先说在头里的是,《乡韵》给我的感触,决不仅仅因为《乡韵》给个人的文学之路以启蒙和鼓励,给个人初学写作提供一个舞台,更重要的是,《乡韵》对文学的那一份愚忠,还将培养新人当作已任,居然甘为他人做嫁衣,在这个时代,为《乡韵》忙碌和奔波,如果把这些人称作“文学之雷锋”的话,我想每一个读到这篇文章的人,不管对“雷锋”一词作何理解,都会欣然接受。
前年还是大前年,忘记了,康学森主编让我到《乡韵》编辑部帮忙,那时才知道,《乡韵》编辑部没有正式的编辑,刊物的编印出版,靠潘世宏社长、康学森主编、赵继波副主编三人完成。赵继波到了聊城,编辑部里缺少人,就找我帮忙。人手空缺,各忙着各的工作,因为地域的限制,我才有幸走进《乡韵》。
当时我干的活就是校对版面,纠正错别字,修改病句和不正确的标点符号、排版格式。一系列按照出版的程序操作下来,感觉只有四个字:人困马乏。想象着十年来的忙碌和付出,我不禁疑惑地望着康主编想他这个年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这样一来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请原谅,我是一个世俗的人,习惯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我想这样的问题许多不懂文学和不理解文学的人也一定不止一次地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和思考过。
当然,我没有找到答案。如果当时拿这个问题寻找答案的话,不用说,也和料想的一样,必然会换来康主编重新审视面前那个刚来编辑部帮忙没几天的人的锋利目光。而且我敢断言,即便我当面问康学森主编,他也不会回答说他和他的朋友们对文学是怎样的热爱怎样的忠贞不渝。有些事用文字表达可以顺畅无比,若用口头语表达,而且表达的天花乱坠无懈可击,就可以直接判定说那话的人一定是矫情的人,要不就是别有用心。正因为没有正面的答复,各种感触才越积越多。
其实我早就知道好不容易在文学界树立起一点影响和威信或者说是建树的这一土生土长的文学季刊。社长是潘世宏,县检察院副检察长;主编是康学森,纺织厂党委副书记。只是一点我就不明白,既然他们各有各的一摊事,工作都那么忙,想找他们谈点事都得提前预约,那么编辑部里繁重的编辑和校对工作,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是怎样十年如一日扛过来的。
随后,在编辑部隔三差五(三是三个月,五是五个月,请勿用正常的词语涵义理解)帮忙的那段时间,别提有多枯燥乏味了。我不知道读者朋友有没有修改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经历,反正我每修改完一遍稿件,四十多页,回到家闭上眼睛,眼前还晃动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方块字,除了一点完成任务的踏实外没有一点喜悦。再想想统筹、筛选、初审、定稿、校对、修改、封面设计那些流水一样的繁杂程序,更不敢想这样的工作不仅没有报酬,而且印刷还没有经费。
有一次茬平《烛光》文学刊的仇长义主编来作客,说他们县里一年拨几万块钱的办刊经费。《烛光》创办据我所知好像才五年,而《乡韵》98年创刊,现在复刊都十年了,居然还没有经费来源?这恐怕和一个地方对文化发展的重视程度不无关系。当时仇主编一人发了几本新出的刊物,看到刊物封面印刷着定价后,我还天真地问康学森主编说,能不能咱也申请书号公开发行呢?康主编摇头说,书号的事涉及到上级部门,很难办。
上级的事当然难办。康主编的话,让我对的《乡韵》的发展又多了一层忧虑。这个社会就这么现实啊。可没钱,总不能将努力支撑下来的刊物停办吧!再说,毁也不能毁在咱们这一代人的手中。这社会,虽然没多少人再专心致志地读书了,但毕竟还有高举着的文学旗帜下还有着那么三五十个人拥护着,还有外地几百的作者,还有几万已经接受了《乡韵》的读者们。干脆,老办法,谁有关系就筹集点经费,化缘就化缘,要饭就要饭,拉一点算一点。
光这还不算,印刷完毕,累得心力交瘁的,没人说给说一声辛苦。还得找车搬上车,自己动手。姑娘长大了,也算尽到义务了,下一步,就是赶紧找到婆家。印刷成摞的书,不能卖,该邮寄给作者的邮寄给作者,拿出一部分送给市县、文联、文化局和政府部门,剩下的,就放到书店和书报厅,不是销售,是免费赠送。
书店和书报厅的老板收到《乡韵》,挑喜欢文学的人和固定的客户实行买一赠一,娶媳妇带丫环似的配送。有几次跟着开车送书拉着印刷精美的刊物向外送,虽然自己没赞助《乡韵》一分钱,但白白向外送书的时候内心也不禁有些掉梗般的疼,毕竟,书上或多或少凝聚着自己的一点心血。再看康主编,一副大义凛然,我不是小气的人,当然也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小气。
我还隐隐约约地担心过,生怕赵本山春节联欢晚会上演过的小品那村长催促白云大妈出书的一幕真实地发生在《乡韵》上。我还敢保证,第一次干免费送书这活的人绝对拉不下脸子。是不是我们的书一分钱不值?我几乎有些生气,每次望着书店前寥寥无几的人都不禁心中疑痘重重。但是,一本书如果不能走到作者的手中,还有它的价值吗?谁能想出将书传递到每一个读者手中的好办法?
就这样一本民间刊物,在期刊林立、网络文学方兴未艾的十年风雨历程里走过来了,走得摇摇晃晃,难免不会让一个习惯杞人忧天的人想象成欧·亨利笔下的最后一片藤叶。当最后一片叶子将要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会出现一个伟大的画家贝尔门呢?
不对,还是应该先有一个善良忠实的苏。如果琼西的悲观没有苏的转达的话,贝尔门就不可能会去爬上树画那一片叶子。
二
我不想过分渲染《乡韵》办刊十年来的艰辛,或者这些只有潘世宏社长、康学森主编和先后为《乡韵》付出过心血和努力过的人知道,还有那些了解、关心、支持、帮助过,看着《乡韵》一步步从一株幼苗长大成为一棵树的人们知道。
我并非有意谴责这个浮躁社会里人们忽略了和迷失了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忽略和迷失是社会进步过程必然出现的一种倒退或者停滞不前,都注定是暂时的,但一直急功近利的我我总在想,即便如此,当今社会对文学作品这一文艺中极其重要的表现形式的需要,至少应该不是现在这样。
在这个消费的时代,文学要想抗拒寂寞的命运,分享不复的荣耀,正变得越来越困难。谢有顺说过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文学对于现在,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时刻。除了娱乐的功能,想再从浩如烟海的书籍里发现大批有用的精神食粮,或者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更或者文学体裁发展到今天,人们再也无法超越古人了,所以只剩下用现代的诗歌来苦苦支撑起属于自己的这个时代的天。
若说发展,有一点也必须承认,那就是写作平民化。我估计,任何时代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时代拥有过这么多的写文章的人,即使按人口比例算,不管是历史上的每一个文化鼎盛时代和各国的文艺复兴时期。
当文学借助电脑网络用另一种方式和读者进行亲密接触之后,文学似乎火过一阵子,引发写作平民化的潮流。但正因为网络文学的兴起,使文学已经不能再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了。这种情形又像电影的市场,探索的艺术不再成为引导电影的潮流,取而代之潮流成为票房。但这种发展的弊端,也使文学阵地开始动摇。有来自民间人才涌现的冲击,也有新形势下新的写作看点和观念的冲击,
这里也不是指责这种进步。我个人更以自己的体会和认识认为,这些数以几百万计的写手,多是冲着娱乐本质和爱好来的。就其众多写手本身而言,也未必有多少人能一直坚持着写作并以此作为奋斗目标,去过那种枯燥和在不断褪变和艰难进步中充满孤独和痛苦的生活的。在我看来,我和他们一样,往往看中的是经验体会和对自己的能力锻炼。
所以我对网络文学热衷过一两年并很快热情消退。
在网络上混过两年多,我也不知道那些所谓文学网站的实际收入和有一定实力仍在坚持着文学追求的作者之间的赢利分成是多少,我又回到起点,固执地认为传统的刊物和书籍更有利于我们享用这个快节奏时代里的速食和有嚼头的精神食粮。
即便传统的书籍,方块字宜于扫读的特性就已经使不少人难以一时深究一篇文章的精髓和隐含其中的深意,更不要说在网络上了。如果电脑早发明几百年,曹雪琴写的《红楼梦》,相信读懂的人会更加少的可怜。
文学作品作为商品,受市场冲击导致文学市场有点乱也还有点正常,可乱了没人管就不正常了。这也并不局限在网络文学里了,传统的纸媒文学也有这样的毛病。
比方说国外作家没有作协组织,通常将作品当作是产品。国外的作者比较国内的作家更看中质量,所以生怕砸招牌。而国内作家,即便有作家协会和文联这两个组织,其受到的约束也未必有国外作家的经济意识约束管用。
话一句话说,无论是网络文学还是传统文学,对于文学作品从文章成为作品的过程,生产的环节还不够制度健全。怎么说呢?举例说明。网络推荐就不用说了,拿出版社举例。给钱,出版社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卖书号,书店有书号就敢销售,吸引人眼球炒作的厉害却浪费人时间的书哪一本不是因为金钱利益产生的呢?有多少人过问过质量和影响?
再比如,编辑部不甘清水衙门的寂寞,降低门槛去欺骗读者,反正中国人多,骗不了多少。
还比如,期刊发行举步维艰,是不是能靠卖论文、广告版面赚点钱花花?
还有比这些假设更严重的,就是官办刊物官僚气十足,拉帮结派,互相利用,你好我好,结果弄得文学乌烟瘴气。
给我本人印象最深的是我曾在一天之内买过几本不同的刊物,都是大名鼎鼎响誉全国的,结果回到家翻开书一看,其中重合的文章数不胜数。
我就想,是中国就这么多有些的作家吗?不对啊,国家作协不是有七八千名会员吗?连这几本刊物都养不起?
那么,是不是作者违背基本的行业道德一稿多投呢?他们就不怕有人检举揭发?
难道说是几个编辑部之间相互默许好了的?
再加上社会上的种种原因吧,终于,使拿着工资和没拿上工资的作家们也不甘清贫起来,当看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民勤劳致富开奔上小康啦,就已经感到心理不平衡,又看网络写手红得大红发紫,再也坐不住,摆出唯我独尊的架式,以名门正派自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迅速适应形势,与时俱进,怎样快怎么增加销量怎怎么吸引人怎么挣钱就怎样写,写出来以后,国家级刊物上不好意思刊登,就扔给省级杂志。有人写就有人发,有人发就有人写,文学市场热闹赛过菜市场。
慢慢的,清纯的文学阵地狼烟四起,节节失守,文学之风不禁随之浮躁。成千上百的树叶都在凋零,仅依附在枝头上的那一小撮叶片,又能在瑟瑟秋风和寒意逼近下坚持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我像琼西一样面对难如人意的文学现实,一次又一次感到悲观。我还不得不承认作家也得先填饱肚子这一说法。鲁迅也曾就别人对他对稿费斤斤计较颇有微词说过类似的话。那文学的价值呢?我真的糊涂了。
一直以来我都始终认为,写的过程就是对社会认识和认知的过程。所以一个好的作家,就更得是一个好的、认真的社会观察者,用发自内心的文字记录和记载一定时期,记下心灵的最瑰丽的情感,或者是地域的风土人情,或者是预见未来的趋势,或者书写人性的光辉,批判人性的丑陋。
欧·亨利的《最后一片藤叶》入选世界优秀小说之一,恐怕和文学引领社会,给人良善启迪的功用是分不开的。
我不知道是自己糊涂了还是别人糊涂了。花钱买来书,读过索然无味如同嚼蜡,甚至想还不如看并不多么显眼的《乡韵》令自己赏心悦目呢。
这也并非是一味夸赞。虽然《乡韵》在印刷质量和文章质量上还不尽善尽美,难以尽如人意,但作为民刊,因其干净、清新、质朴,以隽永美不卑不亢存在并保持乡土独有的韵味。是很多名门大家缺少的,遗忘的。
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湣。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
没有商品性这一文学发展的润滑油和推进剂,《乡韵》以前的发展和以后的发展都注定将是十分艰难的,也正因为不受市场限制,不被大作家看在眼里,才成为培养鼓励文学爱好者从小作者到大作家的梦想摇篮,才能不搀私心杂念,平等对待认识和不认识的每一位文学爱好者,给予用心写的文章都有一个粉墨登场的机会。
每一位喜欢、支持、帮助和并将准备喜欢、支持和帮助文学事业向前发展的人,都又是《最后一片藤叶》里的苏,坚信微小的力量也在支撑着强大无比的信念的力量,使永不褪色的藤叶闪烁在思想里,等待着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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