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老李就餐后从外面搂着肚子回来，刚一矮身下腰准备来个四平八稳，只听一阵冗长如扯烂布之声，连绵不绝，声声入耳——老李漏了，由不得他不承认，就在下面唱的时候，上面还在“嗯，嗯”地伴奏。办公室虽然只有我和小王这俩个外人，毕竟小王是女同胞，难免会开动机器联想丰富起来，顿时面红耳赤，好似这洪喧之声从她两股溢出。而老李平时又以卓别林自居，看到此状，谦虚地说，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肌肉萎缩，功能松驰，嘴关不紧了，请大家别见怪。小王更羞得无颜见人，埋头出去，而我闻之岔了气。

打屁是一种生理现象。记得我初中时，某天上课，老师正在讲堂上讲解，在黑板上抄写着，忽然，教室里暗香阵阵，云雾缭绕，呈环形放射线路传递开来，教室一片哗然，传来吐唾沫和用书扇风的声音，男女同学潜笑开来，原来是一位平时不爱言语的女同学刚才无意中泄了中脘之气，她满脸羞红，只恨找不到楼板上的缝隙。此时惊动了老师，猛然回头，用书掩着鼻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打屁是生理现象。但书也阻挡不了中脘之气的绵力，老师借故走了出去，咳嗽了好一会才走进教室，可见此屁威力是惊天动地。

家乡有句俗话，黄花女放屁——薰得蚊虫死。矜持是女人的专利，特别是刚省人事的少女，肯定会更矜持。此同学平时就是那种说话怕痛的人，很害羞，所以屁一来，就想忍住，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影响她伟大形象，谁知道这事是越忍越急，结果一不小心脱离了她的操作范围。慢功出细活，酝酿这么长时间，出手自然让人刮目相看。

打屁人自声更。声更是古时打更报时的声音。真正放臭屁的人，放完之后，还会一脸正经地责问旁边的人，是谁放的屁，好似他也是受害者。当然这也得有前提的，像老李那种“惊天一声春雷响”是想赖也赖不了的。但我那女同学完全可以“自声更”的，但她毕竟还是刚暗世事的幼稚，只想做好自己，还没有想到别人这一层，平时就像做了啥亏心事的样子，何况这事是她自己出品，更脸红心燥，不打自招。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记得小时候某年，家乡欠收，爷爷和奶奶为了让我们这些孝子贤孙吃饱，只得自己吃南瓜和土豆，南瓜和红苕是最容易积聚中脘之气的，所以他们在抬腿甩脖之间，传来密封性能不良的声音，特别是爷爷，胯下“车轮滚滚”。每一听到爷爷打屁的声音，我便不由自主地捏着鼻头，而爷爷却说，响屁不臭哩。我好奇问为什么，爷爷又说，每日清汤寡水的，打出的屁能臭吗？天天吃鱼吃肉放出来的屁才会臭哩。这也是，原料不一样，生产出来的产品自然不一样的。当时，茄子放屁就蛮臭，茄子爹是大队书记，逢到大队杀猪分肉，他娘总要先冲到大队部去拿一副猪下水，茄子爹放的屁也臭，没事就让所有人去听他读毛主[xi]语录或者最高指示精神，大谈天下革命形势。

家乡把屁分为响屁和蔫屁两大门类来喻人和示事。那些没有话份，就算说的话再怎么样有道理的；还有一种说大话的，放空炮的吹牛的话被称之为响屁。响屁不臭，意思是只见其声不见其形，是雷声大雨点小，放了是白放，“放屁臭都不臭”是乡下人形容某个人在众人心目中位置极其轻贱，含有极度鄙视之意。蔫屁，又谓之为“阴声烂屁”，用来形容某人不爽利，做事说话不干脆，甚至还有点阴险之意，这种人是要相当的小心和注意的，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吃亏。还有是用来形容做事虎头蛇尾，半途而废，这个蔫可以理解成不硬朗，不持久，甚至可以说成阳莠都为过。

有了这种寓意，就能听到他们精彩的点评。比方听到某电视台在唱“天下万统，四海升平……”就有人说，换台了，莫听放屁；比方村里有人去乡里或县里开会回来，当有人问起会上说了些什么时，就会说，传达什么不知道，我只晓得有一个人在上面放屁。当县某政府要员嫖小姐被抓了，就有人会说，人家是当官的，抓龙门阵的，肯定是个蔫屁。当乡长因贪污被抓，也有人说，这抓就是一蔫屁，不信你等着看。果不然没过多久，乡长还是乡长，只不过变成另一个乡的乡长……

人是包罗万象，极其复杂的合成体。那么生理现象除了吃饭拉屎屙尿心理本能之外，应该包括男女关系，卖官买官，假公济私，弄虚作假……这些人性的裂变和异化心理现象。那么这些事既然跟放屁这个心理现象能鱼水之欢，表示他们之间有了本质的近亲，也成了心理现象或疑以心理现象，是不值得出奇的。家乡人在点评这些事时，表情总是笑吟吟的，好象是见怪不怪似的，就如老李放屁时，那副临危不惊如坚贞的布尔什维克样，他心里也肯定有一句“放屁是心理现象”的信仰在支撑着他，要么他是不会有如此底气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