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树皮枯萎徐若落

发表于-2008年10月24日 下午3:20评论-2条

我现在在一家报社上班,当文艺版块小说的编辑。工资我还算满意,每天都很忙碌,我还是单身。

我毕业一年多了,自从毕业后,大学里的那点事儿我也懒得去管,仿佛那大学跟我隔了几个世纪似的。要不是我在一个清晨碰见林淼,我都快要把过去忘掉了。

我是在早晨上班的时候碰见的林淼,我刚走出宿舍门,差点撞在一位女士身上,我连忙说对不起。那女士灿然一笑,便等在那里了。我一时发蒙,林淼便把手拍在我身上,“干嘛啊,区区一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她的眼神里出现了我们的往事。我想起她叫林淼,我说:“是你。”

林淼说:“不是我难道还是谁,难道是你找到的和我一样的演员?”我说过要拍一部电影,如果真的找不到她,我会找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演员来演。我当时也没想起那部电影来,我说:“我要去上班了,不然就迟到了。”她看我要走,便有些生气的喊:“你想干什么啊,我都大老远的来了,你还要去上班?”也就是她的这句话,我给报社里请了个假,说我不舒服,我那些稿件我会在家里审完,一定不会耽误事儿。头儿挺相信我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请假。

我说我请假了,那就到我的宿舍去吧。我走在头里,林渺跟在后头,台阶在脚下一步步下去,往事似乎像温暖的风,它们要吹过来。在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欢迎这位老同学。这开始于毕业前的厌恶,她这样突然出现,让我不知所措。

我打开房门,看着刚才离开的一切,觉得再次回来真的不应该。我房间里很乱,甚至是脏,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我又站起来去拉窗帘,待我回来的时候,林渺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这个季节光秃秃的树杆。

林渺看出了我的不耐烦,她说:“你干嘛呀,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干嘛这么对我?”我不看她,觉得这些话她不该说,她如果在读大学的那会说,那时候我百分百欢迎。我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她又成熟了很多,眼神跳来跳去的,我很不喜欢。我说:“你找我什么事儿?”

她又笑起来,看起来一副很纯洁的样子。她说:“我来这里的前几天,看到了你的博客,你好像一年没有写博客了。看到了你的那个广告,我又把你给我的书看了一遍,看完这些我突然很想来找你,现在我就来到了这里。”我的博客,天啊,我已经一年没有碰它了,原因就是里面有太多的东西,有伤心在里面。我想我那个广告,但最终没有想起来。我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再去看那些干嘛。”

她说:“你写那个的意思是,让我看到后来找你啊。原句我也给忘了,不信你可以打开电脑看看嘛,你这里不是有电脑。”我立马说:“我绝不会再看那些东西。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林淼开始打量我的房间,带着那种隔膜的眼神,像是在嘲笑我的现在。我看不惯她这个样子,我说:“在毕业前,我就已经说了,你是我最不想见的人。”她听进去了这句话,她看着我说:“咱别说这个好吗?”她的眼睛湿了,但她还在瞪我。

如果她把眼睛移到一边,低下头,我还会在坚持,但是她就这么看着我,眼泪汇集到一起就要下来了。我开始找纸杯,看到了暖瓶,我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时,她摇摇头,她的眼泪也回去了。上大学那会,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即便那时候我特想看见她哭,但是她不给我这个机会。还有很多,她都没有给我机会。

“见到你,我也就好了。”她说。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太假了,那个让我厌恶的林淼又回来了。她站起来,开始给我收拾东西,把鞋子摆好,把我书桌上的书摆好,又去碰我的衣服,我说:“用不着你去碰那些。”她缩回了手,还想要收拾什么,我说:“你坐下吧。”我倚在书桌上,她收拾书桌,我没躲开,她试图推开我,但是没有成功。她坐在床上,用手按了按床垫,她说:“难道你找到一个给你收拾东西的人了吗?”我说:“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她说:“没想到在大学里我拒绝你对你的打击这么大。”我说:“没有的事儿。”我的语气加重了,我想到我向来都讨厌她对我精神状态的评价,也许因为她评价的太准确。

我不再去关心她来我这里干什么,我等她出牌,就像等着狐狸露出尾巴。我坐回椅子上,她看着地面,或者墙壁,有这么两三分钟她不看我,但她知道我在看她,她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我。后来她看着我说:“一年了,你的生活怎么样?”我说:“非常好,总之比你要好。”她接受我的讽刺,情绪又回到失落。她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最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带着那些她自以为发生在昨天的往事看我,像是在审视我,看我是不是想给她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心灵的慰藉。

我为什么要给眼前的这位女士安慰呢?我有必要这么做吗?难道她在大学最后的一年给我的痛苦还少吗?难道时隔一年,我已经把那些痛苦忘记了吗?没有,我绝对不会忘,我也不打算再次想起,但是今天我却碰见了她。我不自觉的地就进入了往事,那些而清晰的画面都传达出一种愤怒的情绪,我在那个时候真想抽她,但是现在不了。我觉得没有必要,我早在一年前就不爱她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真想抽她,难怕是一巴掌。

她站起来,去翻那些被她收拾过的书,坐在她身边的我闻到她的香水味,还是大学的时候的那个味。这种气息,让我的回忆更加的清晰,我似乎又回到了大学,回到了那个时代,那段让我拥有短暂快乐而又接受漫长痛苦的光阴。

窗帘不知道怎么就被拉上了,她拉的,还有门也应该是关着的,这不是她关的,当我们进来的时候门自然而然就关上了。她站在我身旁,她秋天的衣服碰到我身上,还有她的气息,代表着往事的气息充塞了我的鼻腔。荧光灯贴在天花板亮着,从门口那里看,我们就像在一副油画里。色调暗淡,我满脸麻木,似乎更是一种与往事决绝的状态。她挨近了我,她的灵魂也要挨近我吗?

我没有动,我如果微微移动一下身子让她感觉到也是好的,但是我没有移开。我接受了这种挨近,我的内心没有拒绝,也许我的内心觉得这很美好。我们就这样相依而安,衣服和衣服碰在一起,时间缓缓流淌,也许过去的五分钟吧,也许是10分钟。如果是10分钟,就应当是美好的十分钟。

当她朝向我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她泪流满面,在这个北国11月的季节里,我不知道那些眼泪流出来,沾在她脸是不是冰凉的。她又坐在床上,跟我相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我扶过去的。

“怎么了?”我说。这个时候,我应该拿棵烟,烟丝上升了,她的讲述也便开始。但是该死,我不吸烟,我从来就没有这个恶习,我用手摸了一把脸,两只手合在一起摸了一把。“怎么了?”我又问。

她在用面巾纸擦脸,泪水也就没了。她说:“也没什么,给你说你也不懂。你不懂投资的事儿,你从来就不关心投资,你关心的只有小说,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还是不给你说的好。就像你以前给我说小说我不懂一样,你不就不给我说了吗。”我说:“你赔钱了?”她“嗯”了一声,用面巾纸清理鼻腔。看她的样子,她是真的赔钱了,我说:“那娇娇呢,你怎么不去找她?”她喊起来:“别提她好不好,我们一起赔的,钱没有了,友谊也没了。”我想原来是这样的,我向来看不起这种朋友之间绝交的方式。我说:“你干嘛不回家?我说过的我们读书的那个城市不适合你。”她有些故意地说:“我当然要回家,我很快就回家了。”

我说:“慢慢来嘛,没有一个人开始就是成功的,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她没有说话,也许是在想我这话的弦外之音。我又说:“你不是非常地会把握各种机会吗,你不是可以充分地利用一个人吗?”她抬起来脸来看我,她的眼睛说明我看到了她真实的内心。她的眼神里有些荒凉,这种荒凉是知道对方不是知音的荒凉,我想那里面也有排斥,我和她的心从来就没有走到一起,也这是以为这个。她说:“我说过我跟你说了也没有用。我累坏了,昨天夜里我一直在火车上,下了火车我就来到你这里,让我睡一觉,我太累了。”她确实很累,她脱了鞋,盖上我的被子。

我坐在书桌前,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在缝隙里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树枝像水墨画里的,掠过去的黑影,应该是乌鸦。我背后的她很快就睡着了,她来到我这里要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奔波,她会有种种细节,但我没有一点兴趣去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在乎她了,我在乎她的日子已经年过去了,它已经一去不复返。

就是躺在我身后的这个女孩,大四那年我爱到深处,我对她说:“我可以为你去死。”但她总觉得和我之间缺少共同的东西,她看待这句话就像看了一句笑话。她觉得我所有的话和所有的举动都很可笑,在我伤心的时候,她丝毫都没有伤心,她的精力在别的事情上,她自以为是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生活的安逸。一年后的她却一点不安逸,来找了曾经遭她拒绝的一个人,她自己都不会知道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时候她22岁,遇到了什么人都满脸笑容,话匣子随时打开。但她的微笑不是真的微笑,我讨厌她的假热情,她的做作。我不知道其他的人,但是我厌烦了。她尽量地表现大度,表现出一个女孩少有的大度和领导力,在我眼里她始终是小心眼的,而且不具备领导能力。她太自以为是,让我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在喜欢她,看她才是那个样儿。她为了她那生活安逸的目标可以无所而不为,一个拒绝别人真爱的女孩,她的内心其实真的没什么东西。她是这个时代所造就的人物,而我对这种时代人物从内心深处厌恶无比。

她也许可以去任何一个人那里,并在他的床上睡着。这次她来到我这里,很快就进入了睡眠。我想她的这种性格到底该做如何的评价呢?她是单纯的吗?但她为什么又那么富有心机?

我在大学里写了不少东西,有许多是跟她有关的,并且也送给她留作纪念。我坐在书桌前,我还在读书,我还在写作,但跟那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毕业一年的我知道该写些什么,也知道该接受什么样的人。

我在慢慢回忆起我的博客,也许那篇的文章的确是她说的那样吧。我写的时候真的想有今天这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出现了,我又难以接受,这种感觉好像你又回到曾经的情境中去,而那些情景早已是被你当作梦魇摆脱掉的情景。

林淼睡了很久,午饭的时间她醒了,然后我们出去吃饭。我和她离很远去吃饭的地方,吃了又离得很远的回来。整个下午我都躺在床上,我好像病了,我觉得这样躺着比较舒服。她坐在椅子上随便翻书,不时地说话,说那些表面的,不痛不痒的话。她不关心国家大事,也没有让她感动的东西,她说出的话,就像这个房间的电灯,墙壁一样没有感情。到了傍晚我们又去吃晚饭,不想出去的我被她拉起来,这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饿了,她饿的话又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

晚饭比较丰盛,她吃的很起劲,看她那样子我有些悲哀,因为有人有过这么个经验——太嘴馋的女孩基本上没有什么思想。从饭店出来,我问:“你什么时候走?”她说:“我不走了,就跟你了。”

晚上的睡觉真的成问题,我只有一张床,她睡在床上,那我睡在那里呢?我一直想这件事,不再和她说话。我打开电脑,把大后天要见报的小说选出来,然后关了电脑,拿出一本书,随便翻着。她洗澡回来,站到我旁边说:“你明天还能请假不?你还不去洗洗。”

我从浴室出来,她坐在椅子上看书,我说:“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啊?”她说:“我在桌子上趴一夜就好了。”我有些愤怒,我说:“我趴吧,你去睡床。”她瞪着眼睛问为什么,我说:“因为你远道而来。”

后来她盖上被子,她说让我披上一件衣服,我没有理她。她这次很长时间才睡过去,她辗转反侧,似乎我的床垫太薄。

半夜,我在书桌上醒来,让我醒来的也许只是一阵风。我活动椅子,感觉很不舒服,林淼侧着身子看着我说:“你累不?”她的声音告诉我她一直没有睡着。我站起来,向床前走了几步,站在那里,最终躺在了床上。灯管始终是亮的,我觉得我的床装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我又闻到了代表着过去的她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这是过去的冲动还是现在的冲动。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美好。我和她睡在一起了,完了后,我唯一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怀孕。我说:“咱们结婚吧。”她不说话,后来问我:“在我之前,你有其他的女人没有?”我说:“没有。”她便笑了,她相信了我。我说:“你呢?”她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的躺在一张床上。”我也知道她没有撒谎,我说:“咱们结婚吧。”

当阳光把我刺醒的时候,我发现床上只有我一个人,这个房间里我看不到林渺任何的东西了,我真是想和她结婚的,但她却什么都不说的走了。我给报社说我继续生病,而且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沉寂在无比的茫然中,林淼却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着早餐。我说:“咱们结婚吧。”她笑而不答。

我想到大学的一个暑假,我在一棵白杨树上刻下林淼的名字,下一个暑假我去看的时候那名字周围的树皮都皱皱巴巴了,像枯萎了一样。那一笔一划的字迹,像是久经岁月的洗礼。

我坐起来,对林淼说:“咱们结婚吧。”

林淼说:“起床吃饭。”

2008年10月4号手稿

2008年10月24日 改定 电子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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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2]个
徐若落-评论

  请求编辑删掉这篇小说,我对永久录入有异议,我不想投这篇小说了。请求立即删掉,否则我将不会在贵网站投任何作品。如果因此会有纠纷,我将付诸于法律。请求立即删掉这篇小说,请尊重作者的意愿,谢谢。at:2008年10月26日 中午2:46

纯静水-评论

我觉得很好,为何要删掉呢??很真实。。。问好!at:2008年11月01日 下午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