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文字来写诺曼·马内阿。阅读马内阿的作品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严肃的心情找不到释放的地方。我经历了一个无法表达的失语境况。我不想去翻看它了,那些形而上的东西距离我的生活很远。这也符合一般人对《论小丑》的反应情绪,人就是一种追求快乐逃避痛苦的动物。在此之前,我一度将文学和政治划清界限,凡沾染政治的作品就是伪劣文学,因为文学从来就不是某种政治体制的扬声器。显而易见我这种思想是多么的幼稚,马内阿的作品恰恰是因为政治因素的介入使文学彰显出从未有过的深度,使马内阿有别于那些“语言操作工”的作家而成为世界级的伟大作家。
诺曼·马内阿是谁啊?国内读者对他的陌生是情有可原的,他的作品也是在今年才被引荐和出版。(长篇小说《黑信封》,回忆录《流氓的归来》,评论集《论小丑》)。而在国外,他的文字流芳各国,曾被视为近半个世纪东南欧文学的骄傲,是当代世界文学罕有的珍品。马内阿1936年出生于罗马尼亚,是纳粹集中营的幸存者。1986年因为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离开罗马尼亚,先到西柏林,1988年到美国定居至今,以执教,写作为生。
犹如拔云见日,脱去装饰的道具,马内阿的文字还原了本真的生活。那一道道惨白的光亮,即使是大白天也能晃得人们想闭上眼睛,由其是受中国传统文化浸润的文人们,骨子里的奴性拥有几千年的历史。《论小丑》 主要关注的是作家与极权社会的关系。他孤独而勇敢的保持着一个作家的责任和个性,直面政治这个“大野兽”,而不是选择“艺术性”的退避。“任何与政治有关的东西都是肮脏的”。当马内阿叙述极权社会,民族主义,意识形态,法西斯纳粹的时候,值得深思的真相如一波又一波翻滚的海浪。如有毒的水银,却被层层叠叠的五彩缤纷的糖纸包裹着。这样的糖纸是伪装的面具,是卡夫卡的城堡,是美化的谎言,是我们得以生存的避风港。
我们不应该忘记,诗人,民主斗士闻一多在李公朴的追悼会上作《最后一次演讲》:“你们杀死了一个李公朴,会有千万个李公朴站起┈我们都会像李公朴先生那样,跨出门去,就不准备再跨回来!”演讲完毕走出会场即遭劫暗杀。《丑陋的中国人》作者柏杨被台湾当局以“共[chan*]党间谍”和“打击国家领导中心”的罪名被捕,囚禁火烧岛九年多。1968年,人民日报的记者金风因为写出真实的政治“内参”而入狱五年,身心受到严重的摧残!等等等等,这些敢于诚实的面对极权主义悲剧的人都是受害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马内阿说,觉醒的结果是流亡,或者是监狱。执拗地相信真理的人,在无法逆转的历史里,总是受到不公正的遏制和压迫,甚至于付出生命!
一个真正文明的社会,会欣然接受文化的多样性,不会排斥异己,不会迫害持不同政见者。充满良知的文字批判始终和天使的声音相近,遵循着人性最初的善和智慧,却无不遗憾的落成无能为力的结局。有人问拉比:“既然您知道迷失的灵魂无法被改变,您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布道?”他的回答是:“为了我自己不被改变。”这样的回答震荡人心。在当今中国的文坛,像马内阿,索尔仁尼琴这样的“独善其身”,充满人格力量的始终关注文字的真实性的作家,还有吗?在当今,勇气真的被贬值了吗?
2008-10-2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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