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车前子精通医术。尤其擅长调治喉疾，且是祖传秘方。

这一年，大旱。

数月滴雨未下，人人内火俱增，耐不得热的老弱病残便纷纷入土做了神仙。剩下那贪生的，则开始喉咙干裂发炎，充血肿胀，口舌生疮。又疼又臭讲不得话咽不得饭，最后不是饿死，就是中风而死。

于是，方圆百里的乡亲纷纷涌进车氏大院，讨教良药。

车老夫子是一个不得志的老书生。终日长袍马褂，为人怪僻，不善言辞。开药总是一些高深的药名，无人能看得懂，亏得不需要病人自去抓药，他便替你抓好了。

车氏治病很简单，只取一杆小竹管，投入一些粉末，噗地吹入病人口中。病人皆称，凉丝丝的很舒服。吹上三五回，病也就好了。

车氏好静，病人就诊，皆排队候在门外，不得喧闹。因病人口中不适这一条例倒也无妨。只有一条，立得稀罕，即是不得随意排恭。院内修有专用大厕，内置数十只瓦罐，挖数十眼便坑。奇怪之处就在于，大小便须严格分开，就连便坑前还半埋一只瓦罐，好使小便射入其中。车老夫子称这样沤的粪才好。

老夫子喜洁净，室内必无蚊蝇。厕所也需三五日打扫一次，每次挖过便坑，倒干便水，还需把瓦罐里结的尿霜细细地刮净。村人皆称，读书人的干活。

也有好事的，拿了他的药方，四处打探，终无结果。从此，村人皆称车老夫子为圣人。

是年，车前子老死。

按祖上“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规矩，这秘方就传给了他的侄子公英蒲。

然蒲公子胸有鸿鹄之志，一心求学，平时又看不惯车老夫子的迂腐，所以，虽被授了祖业，却也无心料理。

后来被病人纠缠得烦了，一气之下，公英蒲卖掉了秘方。不料几经转手，数月之后，此方就身价百倍了。然而那秘方之谜，一直未有破解，否则就不好出手，也便不值钱了。

公英蒲闻知此事，追悔莫及，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跪倒在车老夫子灵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变卖了家产，赎回了秘方。

当他打开那蜡封的丝帕，只见其上写了两个字：尿霜。不禁愕然失声，随即狂笑不止，涕泪横飞。

数月之后，蒲公子穿起长袍马褂坐诊了。

至今，到那车氏大院求医问药的仍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院内诸事一切如故，只是那坐诊的老者已不知是车氏的第几代孙了。但他手里那一杆发了红的小竹管，据说是当年车前子，车老夫子用过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