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　

春天悄无声息地走来——　

村东的山绿了；村南的河绿了；村西的竹林很柔很美；村北的桃花笑盈盈的……春里，万物充满了生机。然而，在这样明丽的春里，王明文却如同枯枝，枯枝似的难再青条。　

在这样充满活力的春里，王明文是不该枯枝似的过日子的，可是他没有办法振奋起来。妻子和他离婚了，虽则离婚是他自己提出的，但毕竟妻子和他生活了五年，分开了，他难免有些沮丧。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五年来的缕缕情丝，已被他关在门外。门外是王明文走过的深渊——所以，他不愿开门，不愿走出门去；所以，他看不到大好的春景；所以，他在明丽的春里依然是一枝枯枝。　

王明文失落、惆怅，不是因为舍不得妻子，而是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当初为什么就和妻子结婚了呢？当初为什么就没有看清妻子的愚昧、无知、老土呢？思虑了几天，王明文得出一个结论：这段婚姻的夭折，不是因为妻子五年来没有给自己生下一男半女，而是因为夫妻之间没有共同爱好，无共同语言。于是，王明文就想，今后再婚，非得找一个和自己有共同爱好的女人做老婆。王明文热爱文学，从上中学起到现在，他已经在各种报刊上发表了几百篇文章。王明文决定，必找一个热爱文学的女人做老婆。　

想法只是叶子，行动才是果实。王明文准备行动，自己的年龄不小了，三十三岁了，再婚的事不能迟疑。然而，除了妻子的妹妹雨碟，王明文认识的女人中没有一个是热爱文学的。雨碟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现年在读大一。王明文知道雨碟热爱文学，雨碟曾经拿文稿请他修改，他知道雨碟的文笔不错。但是，王明文总不能找前妻的妹妹做老婆吧？更何况，妻子娘家人对他那个恨啊！　

现实生活中没有相识的，王明文决定在网上找。从来不曾在文学网站投稿的他，第一次用“大雁”作笔名，在一个原创文学网站申请了会员。　

王明文的作品在文学网站一发表，立即引起会员们的一片喝彩。那些喝彩声，有一个人的最响亮，那个人叫“麦芽儿”。麦芽儿响亮的喝彩声让王明文很感动，他不禁关注起她来。　

拜读过麦芽儿的数篇文章之后，王明文佩服之极。于是，两个人开始互相为对方喝彩。每发表一篇文章，彼此都会为对方的文章给予真诚的评论。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王明文和麦芽儿开始每天给对方发起了站内信息。　

麦芽儿：大雁，你展翅飞到这里，为了什么？途中可遇到猎人的箭？　

——麦芽儿，我展翅飞到这里，为了……哎，告诉你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你说啊，小女子不笑话你！　

——我展翅飞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热爱文学的女人来做老婆！　

——什么？太有意思了，大雁，你真逗！　

——真的，麦芽儿，我不是逗你，我真的想在这里找一个热爱文学的女人做老婆。　

——不是吧？找到适合的人选了吗？你那么有才，愿意做你老婆的“文学女”排着队呢！　

——呵呵，可是我现在只认识你呢，哪有排成队的啊！　

——啥意思？你不会……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哈哈！　

——嘿嘿！　

——笑什么啊？是不是嘛，人家想知道呢！　

——你急什么啊，我要是告诉你我看上了你，把你吓跑了咋办？　

——俺胆子大着呢，不过……不过你是真的想在这里找一个老婆吗？不许说假话，我要你说真的，别开玩笑，啊！　

——真的。你不相信？　

——小女子相信你，嘿……你咋要到这里来找呢？好……好奇怪哦！　

——有什么好奇怪的，哎……但话说回来，要是在这里找不到一个人来做老婆，我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呜呜呜呜呜呜，你走了我会寂寞死的！呜呜呜呜呜呜！　

……　

王明文和麦芽儿已习惯每天给对方发站内信息，一个多月了，他和她每天都在发着站内信息。两个人用站内信息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谈得很开心，很幸福！是的，幸福！王明文不知道这种幸福感是不是爱情的信号。　

俗话说：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这句话毫无征兆的、硬邦邦的突然就发生在王明文和麦芽儿之间。　

这天，电说停就停了。停电了，电脑就用不成了，王明文心里那个急啊……想着电不会停太久，王明文的心中充满了期待，这天还没有给麦芽儿发站内信息呢！然而，村长通知大家：镇上的电站莫名其妙的起火，电站已经烧毁了；抢修电站，至少得一个月才能修好，各家各户自己准备好蜡烛。　

听到通知，王明文的心“咯噔”一下破裂了，他喃喃着——麦芽儿，我怎么和你联系呢？太突然了，这狗日的电说停就停了，哎……早知道就该问问你的联系地址和邮编，写个信也好嘛！哎……　

麦芽儿也急得不行，她在王明文的村庄停电的一个月里，依然每天给王明文发站内信息：　

——大雁，今天为什么不回复信息呢？　

——大雁，你怎么了？　

——大雁，快给我回复，不然我不理你了！　

——大雁，这个年代不流行玩失踪，你快出现啊！　

——大雁！大雁！你好讨厌，你太残酷了，你怎么能失踪呢！　

——大雁，你是不是不来这里了？你还没有找到要娶的老婆呢！　

——大雁，我……想你啊！　

——大雁，我……我恨你！　

——大雁，你病了吗？你家里出事了吗？给我一个回复，哪怕是一个字！　

——大雁！大雁！　

——大雁，这些日子我心里好落寞，好担心你！　

——大雁，别玩了，出来，告诉你，我……嘿嘿，我爱你呢！快出来，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大雁，你个王八蛋，搞什么嘛，要我怎样说你才出现啊？　

——大雁，你在这里能找到一个老婆的，我帮你介绍！　

——大雁，大雁啊，你一定能在这里找到一个老婆的，如果找不到，我委屈委屈……嫁给你！　

——大雁，玩什么嘛，你这个鸟人，太狠心了！　

——大雁，死鬼，我做你的老婆！奶奶的你给老子出来！呜……求你了……大雁！　

……　

停电的一个月里，王明文的妻子有一次来敲王明文的门，她来取遗失在王明文家里的红毛衣。那件红毛衣是结婚的第一个月里，王明文买给她的。取了红毛衣，妻子含着泪走了，王明文没有送她，王明文怕在送她的路上掉进深渊里。　

春天悄然而来，现在，又悄然走了。王明文没有发现自己与这个春天已擦肩而过。　

2.夏　

春天刚刚谢幕，夏天就急匆匆的上台表演来了！　

王明文的村庄，一切都是无精打采的。大黄狗躺在墙角吐出长长的舌头；地里的玉米耸拉着脑袋；河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稻田里的裂口越开越大；从山那边吹来的风裹着热气，让人想找一个冰柜往里钻。　

百年难得一遇的酷热使人们没了精神，而王明文却精神百倍，因为电来了。电来了，王明文打开休假了一多月的电脑。　

看到麦芽儿的信息，王明文感动得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地上掉。他思绪万千的给麦芽儿回复道：　

——麦芽儿，对不起，我们镇上的电站莫名其妙的起火，火烧毁了电站……我们这儿停了一个月的电啊，让你忧心了，对不起！　

——大雁，呵……把我急坏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麦芽儿，你说话要算数哟！　

——什么嘛？　

——你说要嫁给我的，别忘了啊，什么时候嫁过来？　

——去去去！我是想骗你出现嘛，谁真要嫁给你了啊？　

——呜呜呜呜呜，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雁，说真的，这一个月的日子我很牵挂你的，一种很心痛的牵挂，也许……也许是爱情来了，呵呵！　

——麦芽儿，你不知道，这个月里无法和你联系，我茶饭不思、精神不振啊！现在，和你联系上了，我是这样的幸福！真的——幸福！种种表明，我爱上你了！　

——呵呵，爱上我了？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你了解现实生活中的我吗？　

——了解了解，现实生活中的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我看重的是“精神的吻合”，至于你的长相是美是丑那不重要，我不介意的。　

——大雁，谈恋爱能这么儿戏吗？呵呵……我可不想跟你闹着玩儿呢！　

——麦芽儿，我是来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真的吗？来真的？　

——当然了，求求你，相信我！　

——好吧，和你谈不谈恋爱，两天后我给你答复。　

——两天？两个小时行吗？　

——我的天啊，你能不那么急吗？来真的我可得考虑考虑，毕竟现实生活中我们没有接触过……　

——好吧好吧，你考虑吧！我们都是写文字的，写文字的人应该懂得“精神上接触”一天，相当于“现实生活中接触十年”。　

——呵呵，什么歪论啊！　

经过两天的等待，王明文盼来了麦芽儿的信息，是一首诗歌：　

昨夜榴花初着雨，　

一朵轻盈娇欲语；　

但愿天涯解花人，　

莫负柔情千万缕！　

王明文回复道：　

雨余芳草润，　

风定落花香；　

时见双飞蝶，　

翩翩过短墙。　

——那么，大雁，我们爱吧！　

——那么，麦芽儿，我们爱吧！　

王明文觉得半生以来，现在是最幸福的，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世间的幸福！王明文微笑着给麦芽儿发去一首歌词，是倪永东的作品《爱一回》：　

蝴蝶双双花中飞，　

明月千里彩云追；　

天南地北紧相随，　

相依相伴爱一回。　

爱一回，　

甘愿累，　

跨越千山和万水；　

山水有情山河醉。　

秋雁两行天上飞，　

鸳鸯戏水河中追；　

寒来暑去紧相随，　

今生只为爱一回。　

爱一回，　

心交汇，　

付出一切终不悔；　

日月有情天地醉。　

——大雁啊：你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你不见你，共喝长江水？　

——麦芽儿呵，你是想和我见面吗？嘿嘿，你改写的古诗很有意思啊！　

——是啊，能见个面吗？可是，我有点怕我们之间会“见光死”啊！　

——不会的，无论你是美是丑，无论你是健康是多病……我都会爱你的，因为，我爱你深邃的思想，爱你的善解人意……　

——你一说，我也有信心了，以前我希望我的男友个子高，面容帅……现在，我不管了，只要你的个子有一米六，只要你不缺鼻子少眼睛，我就会嫁给你。因为，我爱你的文章、爱你的幽默、爱你的种种“歪论”，爱得很深沉啊！　

——那么，明天来见我。　

——好的，我来见你。　

王明文和麦芽儿相约在n城某公园见面。这一夜，王明文一直睡不沉，等到天亮就要坐车去和麦芽儿见面，他心里波涛滚滚。王明文一会儿迷糊过去，一会儿又醒了过来。屋里没有钟，他弄不清确切的时间，就一次次地伸头撩起窗帘看窗外的天色，天没有亮！王明文就爬起来坐在床上，点燃一支烟说：黎明前的黑暗呵，永无止境！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王明文匆匆搭了车直奔n城。在约定的那个公园，王明文按麦芽儿的意思，手拿玫瑰花等在公园的凉亭里。　

天气太热，又因昨晚一夜没有睡好，王明文趴在凉亭的石桌上不小心睡着了。玫瑰花躺在石桌旁，颤微微的！　

有个女孩在拍王明文的肩膀，边拍边叫：大雁，大雁，怎么睡着了？　

王明文一惊，猛然醒了，抬起头的瞬间发出了惊呼：你……你是……麦芽儿？　

女孩同样惊问：你……你是大雁？王……王明文，我们家前世是欠了你什么啊，你伤害我姐姐已经够深了，现在，现在居然又……不，怎么会是你，我这可是初恋啊！　

王明文傻了，麦芽儿居然是前妻的妹妹雨碟！雨碟的泪水哗一下就流了出来，她转身跑了。　

雨碟的背影渐渐模糊，王明文一阵头晕目眩，这鬼天气太炎热了，王明文觉得，他已中暑！　

３.秋　

夏天将世间万物折磨得不成样子，秋天忍了又忍，终于看不下去了，它怒气冲冲的奔来，吓跑了夏天。　

一树一树的绿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黄，看得王明文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地痛。心痛的滋味不好受，王明文慢慢地关了窗。　

电视里在播放一个武侠剧，剧里那个老头练武功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王明文喃喃说：练武功会走火入魔，种地的农民种地会走火入魔吗？教书的老师会走火入魔吗？……我，走火入魔了吗？是走火入魔吗？　

我走火入魔了吗？这个问题纠缠着王明文，让他有窒息感。好多天了，他一直望着电脑发呆，下了很多次决心，王明文颤抖着指头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　

——麦芽儿！不，雨碟，你好吗？我……很对不住，没想到……哎……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的……树叶在一点点地黄……黄，弥漫着我的心……　

——大雁，我亲爱的朋友，我已经相通了，请别担心……以前我好恨你，你没有好好爱我姐姐。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和我姐姐之间谁是谁非？联想起我们前些日子的倾心交谈，我忽然明白，你和我姐姐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你们不该结合，因为你们是学识不同的两个人……你们的感情一直处于饥饿之中。饥饿，足以让你窒息？大雁，我不怪你，以后，我们还是知心好友！　

——麦芽儿不愧是麦芽儿，大雁谢你，谢你的善解人意……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是迷人的，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是可敬的，因为你懂得宽容……　

——大雁，我终于能不像家人那样恨你，是因为我们都是写文字的，我们有一颗童心……什么也不要说了，四个字：理解万岁！　

——理解万岁！　

——你还得继续找你的“文学女”啊，以后怎么打算？　

——麦芽儿，别取笑你哥我了，我想，我是“走火入魔”了！　

——歪论又来了，呵，招架不住啊！说实在的，我觉得你是对的，夫妻之间没有共同语言真的不行的……我和你是不可能了，因为……不说你也知道的嘛，是不？不如，我帮你物色一个？　

——算了，麦芽儿，我可没听说过谁会帮一个不要自己姐姐的前姐夫物色女朋友！　

——呵，你不觉得写文字的人都是理想大于现实的？你不觉得我们骨子里都很疯狂？不要不承认，你的“找一个热爱文学的女人做老婆”的想法就很疯狂！不然，我姐姐既温柔又贤惠，你咋就不要她了？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我有一个同学，她的姐姐离婚了，离婚的原因与你和我姐姐离婚的原因相同，我帮你撮合一下？　

——她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你傻啊，当然是写文字的，她的作品可都是刊在《人民文学》、《啄木鸟》等大刊物上的，主流文学啊！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她叫什么名字？　

——路水墨！知道吧？　

——真的还是假的啊？她的作品我读过很多，我佩服得很！　

——事成了给我送大礼哦！　

——会的，应该的！　

咖啡馆里的音乐飘飘忽忽，路水墨静静地坐在王明文的对面。王明文忧郁的眼神吸引着路水墨，路水墨清澈的眸子迷惑着王明文。　

——水墨同志，您的作品我拜读过很多，比如《另一种人生》、《稻草人》、《那夜花开》……　

——呵呵，我们现在不谈这个！　

——好的，谈些什么呢？　

——听雨碟说你的事，我很敬佩你！　

——敬佩？　

——是的，你要找“文学女”做老婆的事，有的人会觉得可笑，但我能理解!因为，我那段夭折了的婚姻和你的一样！然而，我没有像你一样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哦，能谈谈你的他吗？　

——他是我的中学同学，练完初中他就没有读书了……我喜欢音乐、文学，他不怎么支持我搞艺术……平时，我听《意大利歌曲集》，听贝多芬……他听《老鼠爱大米》；我读《红楼梦》、《嚎叫》，他读《打工妹》，哎……　

——我的她也差不多是这样！　

——我知道，雨碟都告诉我了。呵呵……我们就别将自己囚在这咖啡馆里了，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坐城市，我带你到郊区的一个地方玩玩去！　

——什么好地方啊！　

——那里有一条河，河里的芦苇和水鸟令人喜欢；平时忧伤了，我会去那里坐坐船，开心了，我也会去。今天，有你陪伴，我想去玩玩。我的《另一种人生》就是在那里写处来的，我想带你去体验体验。　

——实在是太荣幸了！　

……　

王明文和路水墨肩并着肩走到岸边，租了一条小船。夕阳在河面上洒下热情的光辉。　

在起航之前，路水墨叫王明文和她在岸边挖了一些蚯蚓，说到了河中有用。　

路水墨划船划得很娴熟，她轻轻的一摇双桨，小船就缓缓的游走了，小船的周围绿色的波纹就一点点扩散开去。　

河水哗啦啦的，不大一会儿小船就进了芦苇荡。　

——好了，大雁，现在将蚯蚓扔进河里！　

——好的！水墨！　

——马上你就会看到成群的小鱼儿！我常常来喂它们，但不把它们钓上来，只是喜欢看它们快活的样子，它们那摇摆的尾巴，让人看到无限的自由！　

——水墨，我好喜欢这个富有的小河！　

——富有？　

——不是吗？　

——是的，是很富有，比大海要富有得多。大海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很辛苦；而这条小河，是长期度假的富商！　

喂玩鱼，小船继续前进，芦苇里不时飞起一群水鸟，在天空盘旋着，待小船远走了，才又飞回芦苇里。　

——水墨，你现在会不会想到有一首词？　

——李清照的那个？　

——是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天很快就黑了，月光下，路水墨和王明文的歌声一直顺着河水飘向远方：月儿弯弯的海港……　

路水墨的亲人不敢相信，她要和王明文结婚了。尤其是路水墨的前丈夫，他一直期盼着水墨能回到自己身边的。　

路水墨和王明文结婚的这天，她的前丈夫喝了很多酒，喝醉了他就仰天长叹：天啊，为什么啊？我哪儿亏待了她？这么多年我可是将她神一样供着啊！没有天理……没有天理啊！　

王明文的前妻没有哭，她只是独自坐在小河边，轻声说：明文，这么多年，我唯一对不起你的，就是没有给你生下一男半女……这件红毛衣是新婚时你买给我的……记忆里，你给我买毛衣是唯一让我最幸福的事，除了这件毛衣，我找不到其他的值得让我含泪的事；今后，你的胃痛时，希望她能像我一样给你揉胸；你累时，希望她像我一样给你端洗脚水，并帮你揉脚……那样，我就放心了。你给我买这红毛衣，我感动了这么多年……以后，这件毛衣我不再保留它了……我不能再想着你，因为，你以后是别人的丈夫……　

王明文的前妻将红毛衣放进河水里，毛衣一眨眼的功夫就沉进了河底。　

结婚后，王明文和路水墨居住在城里，他没有看到——　

城外，叶落纷纷！　

4.冬　

当王明文乡下的家里长了一些蜘蛛网；当王明文乡下的家门口落满了黄叶；冬，就来了。　

村庄，除了王明文家的房子上空冷冷清清的，其他屋舍的那片天空都飘浮着缕缕青烟。　

王明文回到乡下，看着门上那把有了铁锈的锁，心就痛起来；再一进屋，张牙舞爪的蜘蛛网吓得他飞也似的逃了。　

王明文本来是打算在村庄呆上一段时日的，但现在这家里的一切啊！王明文只好走了，回城里去，回到他和路水墨的巢里去。他和路水墨的巢在这样的冬天是有寒意的，寒意来自夫妻俩的争吵。　

争吵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争吵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都想坐在电脑前写作，谁也不愿意迈步到厨房去。争吵后，两个人就玩冷战，谁也不肯先说话。　

回到城里，回到他和路水墨的巢里，王明文看到路水墨的眼睛里装满了泪水。　

——大雁，我们错了，你和我都错了！　

——是的，错了！　

——我前夫的宽容和体贴是有魅力的。　

——我前妻的温柔和贤惠是有魅力的。　

——我们将一切理想化了，生活与写文字不一样，写文字，我们可以把现实理想化，而过日子，理想化的结果是……哎！　

——是的，我们走火入魔了！　

——杂志社在催稿，饭，我们就到街边的那个小饭馆吃去吧！　

——是的，我们都别耽误对方的时间！　

走出屋去，王明文和路水墨觉得特别冷！　

这冬天哟——刺骨的寒风不知何时才能停；冻人的冰雪不知何时才会化！　

-全文完-